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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月光[带球跑] 眠冬 21075 字 19小时前

第31章 第31章但即使方苒是个心口不一……

那天晚上很晚,沈廷屹才想起自己给她带的甜品。

喻梨拿起勺子尝了两口,嘴巴上笑着跟沈廷屹说甜,却怎么都尝不出甜味。

蒋然三天后脱离生命危险,从ICU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医生说需要好好调理身体,补充营养,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心脏搭桥。

喻梨给徐凤芝打了两通电话,没有提蒋然股份抵押的事,她已经不想跟徐凤芝争吵这些,只关心蒋然的身体。

但喝得微醺的蒋静姝主动来找她。

喻梨给她开门,蒋静姝有些沉默地进来,坐在喻梨家的沙发上。

喻梨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皱眉:“你不在医院照顾蒋叔,一个人喝酒?”

蒋静姝蜷在她家沙发上说:“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你和你妈有那么大的矛盾,明明她好漂亮,又有品位,每次替我开家长会,同学们都羡慕我有这么漂亮的妈妈,你知道我妈妈在我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吧,我对她没有什么记忆,我所有能想象的母亲的样子,就是徐凤芝这样的,漂亮、温柔、大方、得体,会帮我挑好看的裙子,会偶尔下厨给我做我喜欢的好吃的,会在我难过的时候拥抱我……”

喻梨环着手臂:“你知足吧,徐凤芝都没为我下厨过。”

“所以你觉得她对我的爱是演的,还是真的?明明对你,她都没那么好。”蒋静姝抬眸,有些茫然地问她。

这次,喻梨沉默。

蒋静姝自嘲道:“所以我很听话的,她说什么我都听,让我微调一下脸也去微调,让我追沈砚我也去追,让我偷沈砚的文件我也偷……”

喻梨拧起眉,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徐凤芝是从你那里得到沈砚投资的消息,才去投资的股票和地产?”

默默掉泪的蒋静姝点头。

喻梨闭了闭眼。

蒋静姝声音哽咽:“我爸爸就算醒了又怎么样,看见自己一手经营的连锁超市股权让渡给别人,他怎么会甘心,我以后也不再可能是蒋家大小姐”这次不是演的,蒋静姝确实看起来非常伤心。

“但你依然是蒋静姝,有点名气的,没有失业的,说不定努力工作还能活得挺不错的蒋静姝。”喻梨没那么泛滥的同情心,打断她。

蒋静姝懵了一下,眼睛红彤彤的:“可是我爸爸”

“蒋叔叔没有你想象的脆弱,一个有智慧的老头就算被事业打倒也不会被生活打倒,实体经济下行,超市没有及时革新,原本就在走下坡路,我想蒋叔心里早就有准备。”

“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冷漠,我爸爸明明也对你很好,你怎么可以做到袖手旁观!”蒋静姝语气拔高了点儿。

“是袖手旁观的我在ICU门外守护他直到手术结束吗?”喻梨冷声。

蒋静姝语塞,咬了一下唇。

喻梨叹口气:“你究竟想说什么?可以直说。”蒋静姝不可能无缘无故上门,跟她卖惨。

蒋静姝忽然有些怯怯地拽住她衣袖:“喻梨,你可不可以找沈砚通融一下,商超是我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他是承受不住失去控股权的。”

喻梨认为她是病急乱投医:“你觉得沈砚可以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跳游泳池捡一只他不在意的打火机,他会见我吗?”

“方苒的事不是已经清楚了吗,他冤枉你这么多年,算不算欠你一个大人情,而且,那天晚上我看到了。”说到最后,蒋静姝的眼睛闪了闪,有些不自在。

喻梨莫名其妙:“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进了沈砚的房间。”蒋静姝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喻梨瞳孔急剧一缩,脑子里反应了一下,陡然明白过来,甩开蒋静姝:“是!你!”

她明明去撕蒋静姝的,但房号却换成了沈砚的,那原本应该在那里的蒋静姝呢?

喻梨震怒的表情,令蒋静姝胆怯,她身体抖了一下,但极力争辩:“我也不是故意,本来你喝得醉醺醺的,找人打听我房号,我也是想整蛊你,才引你去沈砚的房间,谁知道你们能待那么久,后来沈砚查,我有替你保密。喻梨,我”

回应她的,是喻梨的两个耳光。

下手非常重,蒋静姝差点儿没站稳,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喻梨。

喻梨表情因为震怒,有几分扭曲,但她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这两个耳光是打你当晚的丧心病狂!承受不住失去控股权的人不是蒋叔,是你,听信徐凤芝的话,接近沈砚,想捞好处却反而自食其果的人也是你,每个人最后都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是我最近的心得,跟你共勉。现在,请你从我家滚出去!”喻梨指着门口。

蒋静姝顿时难堪极了,但她确实理亏,站不住脚,不敢再跟喻梨争论,拧起包包灰溜溜走出公寓。

喻梨坐在沙发上平复了一会儿。

她忽然很冲动的想问问沈廷屹,要不要一起去国外,哪里都好,只要远离这堆糟心的破事。

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多月后,她最羡慕的人,居然会是已经被打包出国的姜北。

每个人都会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喻梨明白,蒋静姝固然有错,但后续的错是自己的选择,她被酒精麻醉,被嫉妒蒙蔽,被长久偏执的爱而不得控制,固执的想要一个了断,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她求了,求来的苦果她就得自己咽。

沈宅。

大约知晓今日沈誉跟沈砚都在,厨房提前做了沈誉爱吃的樱桃肉,以及沈砚喜欢的花胶鸡汤。

佣人上完菜后静静退了出去,沈母一席天青色锦缎旗袍,气质温婉中透着某种独特清冷,坐在主位旁边,沈誉还未下来,白衣黑裤的沈砚便没有入座,等看见沈誉从楼上下来,微微弯腰将主位位置拉开,等沈誉入座,他才坐到沈母对面。

这是从小到大,刻进骨子里的教养。

沈母先给沈父盛了一碗汤,随即又给儿子盛了一碗,递给沈砚。

“谢谢妈。”沈砚开口。

沈母脸上没有笑容,已经很久,只要跟沈誉一块儿吃饭,她很难再有什么笑容。

好在丈夫跟儿子都很忙,两三个月也这样吃不上一次饭。

倒是沈誉很将就她,夹了一筷子的樱桃肉到她盘子里,温声细语:“你最近好像瘦了点。”

沈母将他夹的菜拨到一边。

沈誉被拂了面子,也不恼,仿佛已经习惯,勺子搅动碗里的汤,熬得浓稠的花胶汤汁,加了南瓜汁,色泽金黄,香气诱人。

他喝了一口,忽然提起:“南边有快地,你周叔叔一直很有兴趣,这两天在找人牵线想入手,发现已经被买了。”

沈砚的胃,又开始隐约的抽搐,他看一眼对面一脸娴静的沈母,心里明白,母亲两耳不闻窗外事,大约听不懂沈父说的那块地的。

是徐凤芝心心念念抢到手,却砸在手里那块。

沈砚口吻风轻云淡,避重就轻:“周叔叔看上的,想必是快好地,既然是好地,有人提前抢也是正常的。”

沈父继续喝汤,这次直接用碗,但有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常年健身保持的面容清瘦,却隐约的有种刻薄寡恩的面相:“有时候不要把人逼太紧,我很早就教过你。你这两年行事风格越发激进,董事会里的叔叔伯伯们私下也有不满,告到我这里。”

沈砚正要说话,沈母忽然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说完,转身离席。

沈父倒是笑了:“我就说你两句,你妈就跟我发脾气。”

沈砚早已胃口全无。

他私人手机有信息进来,于是找机会抽身,跟沈父说:“我回个电话。”

是喻梨,主动发信息说:[你有空吗?我们谈一谈]。

沈砚站在餐厅门口花园处,摩挲了一会儿手机,选择拨电话过去。

那头很快接起,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还是沈砚先开口:“你想谈什么?”

喻梨说:“我们见一面吧,沈砚。”心平气和。

喻梨约的地址,是一座公墓。

她带了花,是一束新鲜弗洛伊德玫瑰,娇艳、浓烈,热情、张扬,是喻梨最喜欢的花,方苒也很喜欢。

沈砚到时,喻梨已经在方苒坟前站了一会儿了,五月的阳光已经微微炙热,她撑了一把太阳伞,穿一条法式风格的碎花裙,搭配迪奥的小外套,卷发扎成马尾状,露出饱满优越的额头,皮肤雪白皎净,侧影纤细,有种仿佛风吹都能吹跑般的柔弱感。

“为什么选这里?”沈砚走近她,他个子高挑,身材高大,轻易的,在她旁边投下一片阴影。

喻梨偏头看他一眼,没回答他问题,只是对着墓碑说:“你那个时候突然不理我,对我很冷漠,又帮方苒转学,学校里传出你们在一起的流言,我气不过,于是带人去截住方苒,但是她人很聪明,不仅逃脱,还成功的说服了我。她说喜欢一个人也要讲究方法的,不能总靠一腔孤勇,而且喜欢又不是永恒,沈砚忽然喜欢她,总有一天也可能忽然会喜欢我,我得自己做出改变,我被洗脑了,现在想想,都是放屁,但是我当时深信不疑,被她耍得团团转。”

“这是开始,我认识方苒的开始。”

喻梨的语气,是平静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口吻,像讲一件已经无关痛痒的小事。

沈砚站在她半步的距离,替她遮挡了一部分山腰的冷风,他视线落在她耳发的位置,那里有一小戳细小的棕褐色发丝没有挽起,随着山腰的微风,轻轻浮动。

“我刚找人教训她,马上跟她和好当朋友,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所以,跟方苒都只是偷偷当朋友。她很有意思的,跟学校里那些同学都不一样,懂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而且她也会逃课,我们有时候逃课去看电影展,有时候去郊外的火车道,或者只单纯的乘坐城市的交通轨道,坐到终点站,她没有相机,就用我的,拍的照片很美,像艺术家,出事之前,我有尝试把她拍的照片邮寄到杂志社,希望她喜欢的杂志能够采用,当做她生日礼物,杂志社没有回复,她也永远没有收到18岁的生日礼物。”

喻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凝视墓碑上,笑容明亮灿烂的少女,口吻或多或少终究带上一丝遗憾。

说完,她转头去看沈砚,对上他视线,明明白白说:“这是你上次问我的,我跟方苒相处的细节。我确实去过她家,以朋友的身份,或者,自认为朋友的身份,我跟你说的,是我了解的方苒,但人总是多面的,你看到的也许是她的另一面,至于她的日记,或许又是她更加不为人知的一面。我现在想,她一边讨厌我,一边跟我做朋友,以她的处境,更多的也许是嫉妒。方苒总跟我说,她奶奶在的时候家里条件很好的,但是去她家,只有赌博醉酒的爸爸,辍学的哥哥,生病的妈妈,跟我做朋友,看我没有节制的花钱,内心应该有不平衡吧。我那个时候,娇滴滴的,随心所欲,是不大会考虑别人的心情的。”

“但即使方苒是个心口不一的小骗子,我也原谅她。”最后,喻梨望着沈砚说。

沈砚的喉结,微微滑动。

他幽深的瞳孔里印出撑着小伞穿碎花裙的喻梨,女孩目光平静纯粹,像年幼时那个无忧无虑且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傲娇的,肆意的,因为的确拥有太多,所以可以肆意挥霍,坦然又自信。

第32章 第32章喻梨想,沈砚为什么要设……

喻梨望着沈砚的眼睛说:“但即使方苒是个心口不一的小骗子,我也原谅她。”

她这么说的时候,好像在说,即使沈砚你因为方苒误会我这么多年,我也可以原谅你。

但是沈砚没有接茬,他同样望着喻梨,深邃的桃花眼平静无波:“我已经决定忘记。”

喻梨愣了一下。

沈砚重复一遍,单手插兜,口吻无波无澜:“关于方苒的所有事,我已经决定忘记。”

说完,他抬步,往墓园的出口方向走。

剩喻梨撑着伞站在原地怔愣,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沈砚会忘记白月光方苒,他怎么可以忘记方苒?

那她这么多年平白遭受的冤屈算什么,她因为爱而不得的执着偏执又算什么?

他怎么可以风轻云淡的说忘记就忘记?

沈砚这个烂人!

那她还怎么跟他谈判?

想到这里,喻梨忍不住追上他,在墓园的中央大道拦住沈砚:“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沈砚看她一张脸,因为小跑浮起些许的红润,表情带着几分执拗,淡淡道。

喻梨咬了一下唇,决心不纠结这个,转而说:“那么,回到事情的最初点,沈砚,我把方苒的事告诉你,你可以不以也告诉我,你为什么忽然对我冷淡?是因为我爸爸对你做了什么吗?”

沈砚眸色陡然锐利,黑曜石般的瞳孔,浮上一层浅浅的薄冰。

他喉结滑了滑,没有回答。

喻梨只好说:“如果是因为我爸爸对你做了过分的事,那我跟你道歉,你知道的,他也付出了代价。如果你要把他的事,算在我头上,这么多年,是不是也够了?”她说这段话的时候,视线只敢落在他领口的位置,声音怎么听怎么透着一丝淡淡的可怜伤心。

沈砚手指蜷了一下,眼底那层薄冰仿佛渐渐融化,她额头的发丝跑得有几分散乱,以至于他忽然下意识抬手。

“哥哥。”喻梨忽然叫道。

沈砚高大笔直的身体,因为这个称呼,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你以前其实真的对我挺好的,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忽然不想对我好了,但是我这个人记恩不记仇的,我以后跟廷屹依然叫你一声哥哥,你可不可以把以前的包括那晚的事情都忘掉?”说到最后,她仿佛终于鼓足勇气,敢抬头望他。

但沈砚的英俊到近乎薄情的脸,顿时冷如冰窖。

仿佛立刻看透她那点小心机,他真恨自己居然了解她,所谓大动干戈跑这么远找他求和,也不过是想让他心软,只是因为廷屹。

她其实压根儿不关心她爸爸对他做了什么,也并不关心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并不一定非要一个答案,她如今心里满满的,只装得下廷屹的事,就像当年她满小脑袋瓜子里都只装得下一个沈砚。

所以肯放下身段,放下她的小傲娇,跟他求和。

沈砚的胃,又传来熟悉的绞痛感。

他扯了一下唇角,那抹笑容丝毫没有让他俊脸看起来和善点,反而透出一丝诡谲,微微弯腰,凑近她,黑曜石般的一动不动锁住她小脸上的表情,玩味道:“什么样的哥哥会跟妹妹上床?”

她脸色果然瞬间苍白如雪,连手里的伞都握不住,被风吹到地上。

沈砚握住她细小手腕,仿佛担心她晕倒似的,但事实是他脸色比她更惨白,简直像电影里那种冷酷又冰冷的吸血鬼,握住她的手也很凉,口吻已经克制不住怒意:“喻梨,廷屹不会是你的猎物,收起你的痴心妄想。”

喻梨被他拽住不能动弹,眸子已经红了,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一定要抓住一次的错误不放!”

“因为是错误!”他同样怒目而视,额头青筋绷起,竟然沁出薄汗。

他脸色看起来糟糕极了,看起来比她还要愤怒,她不懂他凭什么愤怒,他又不喜欢她,为什么一定要纠着不放。

“随便你!”她甩开他。

她尽力了,喻梨想,从死局找可以跟沈廷屹在一起的路,哪怕不要脸一点,哪怕卑鄙一点,她想了所有可以想的办法,她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以前对他如此,现在对廷屹也如此。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要用尽全力,不然怎么算喜欢呢?

大约她太用力,沈砚被她甩在地上,那么大的个子,蹲在地上,看起来痛苦极了。

她觉得他可笑,也觉得自己可笑:“你愿意纠结一段肮脏的、不道德的关系是你的事。我会忘记的。”

会忘记的,只是一个错误而已,她想,有些跌跌撞撞去找她被风吹跑的伞,但心里好难受,明白不止是简单的错误,沈砚的路走不通,她最终得付出昂贵的代价。

山腰间起风了,日照没那么强烈,她收起伞才察觉不远处沈砚不对劲儿,一个大男人蜷缩在那里,看起来狼狈又痛苦。

可关她什么事,她管沈砚发什么颠病。

她抬腿走了几步,墓园傍晚的冷风吹出阴森感,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折返回去。

抬起伞尖戳了戳他肩膀,声音硬邦邦的:“喂,你怎么了?”

沈砚的脑子里循环着她那句‘肮脏的’、‘不道德’’的关系,胃部绞痛,但胸口分明传来更残酷的隐痛,整个人青筋凸起,冷汗涔涔,余光里,瞥见她娇小的影子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某些方面,她是真的挺狠的。

她背影停驻片刻,出人意料地折返了。

冷冰冰又娇滴滴的用伞戳他肩膀:“你怎么了?”

沈砚没吭声,或者已经坑不出声。

迷迷糊糊的,他只是忽然想起,某个春夜,小姑娘从窗户口偷偷爬进来,摸到他病床上,心疼地摸住他伤口问他:“哥哥,是不是很疼啊?”

喻梨看他情况确实很糟糕,简直一副濒死的模样,蹲下身,这才注意到地上居然有呕出的血迹:“你保镖呢,有没有呼叫器?”一边说,一边去翻他口袋。

沈砚握住她肩膀,全程一声不吭,都痛成那样了,居然也不放手,好像担心她真的会把他扔这里一样。

喻梨想,原来他也怕死。

但她天生心软,居然陪他等在这里,他冷汗滴到她身上,她恍若不察,仿佛能替他叫保镖已经仁至义尽,没有多余的抚慰。

他却一直看她发呆的小脸,带着点贪婪的,憎恨的,又痛苦的复杂。

两个黑衣保镖终于赶过来。

仿佛怕他误会,她还解释了一句:“看你是沈廷屹哥哥的份儿上。”

他恨不得没听见。

沈砚被保镖送至沈氏旗下一家私立医院,急性胃出血。

沈清在外头出差,得知消息,又赶不回来,很是心疼,给沈廷屹打电话。

沈廷屹先问了那边医生情况,确认没有大问题后,下班后一边跟喻梨通电话,一边往医院赶。

喻梨有点心虚,她怕沈砚胡说八道,想了想说:“是不是跟蒋叔一家医院,我顺便也要去看蒋叔。”

沈廷屹:“那我先回来接你。”

喻梨说好。

两个人到医院,沈廷屹确实十分担忧,先去了沈砚的VIP房号。

喻梨则去看蒋然。

蒋然已经醒了,徐凤芝这次没有逃脱,据说最近几日,一直陪在蒋然身边。

喻梨把买好鲜花剪枝,插进蒋然病房的花瓶里。

“好看吗?”摆到距离蒋然最近的一眼可见的位置,喻梨问。

经历生死劫,蒋然好像看淡了许多,病容虽然肉眼可见的憔悴,精气神倒是不错的,笑笑:“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喻梨俏皮道,她学过插花,很多活动场地需要鲜花的布置摆放,她需要这方面的审美。

“去年财务部给你们公司的活动经费是不是还没结算,我跟廖秘书说了,先给你们结了。”蒋然突然提起。

喻梨怔了一下,去看正在削水果的蒋然,徐凤芝没什么表情,喻梨只能说:“蒋叔叔,不着急,您先好好养病,您自己说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其他的以后再说。”

蒋然说:“债是要清理的,人呐,无债才能一身轻。以后我就养养花,钓钓鱼,也不错。”

喻梨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徐凤芝切好的梨用叉子叉了一小块递给蒋然:“没有那么悲观,你安心养病。”

徐凤芝胸有成竹的模样,喻梨总觉得她有什么后招,但,喻梨已经不想管,也管不了。

蒋静姝过来时,喻梨才走。

蒋静姝看到喻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昨天被喻梨扇的巴掌,她冰敷过,又上了妆,才堪堪能遮挡,但也忍不住看见喻梨就觉得脸颊隐隐作痛。

当着蒋然的面,喻梨倒是客气的叫她一声‘姐。’

蒋静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等喻梨走出去,她才追出来:“喻梨。”

喻梨回头。

蒋静姝说:“沈砚住院了,就在这家医院,我也是刚听说的。”

“那又怎么样,你想去泼硫酸?”

蒋静姝被她噎了一下,张了张唇,还是说:“你能不能……”

喻梨直接打断她:“不能。”但想起自己下午羞耻得跟沈砚讲和,又觉得自己很蠢。

蒋静姝就闭嘴了。

沈砚的病房那栋楼,守着很多保镖,架子非常大。

喻梨给沈廷屹发信息。

沈廷屹下来接她。

“是急性胃出血,幸好送医院及时,现在发高烧,清姐非常担心,但私人飞机申请不下来航线,她已经定了最快赶回来的机票。”两人往病房走,沈廷屹解释说。

喻梨嘟囔说:“是得快点儿,不然沈砚都好了。”

沈廷屹脚步微顿,有些好笑的抬手弹她脑门:“知道你还记恨我哥,但是待会儿不要乱说话,嗯?”

“我只是觉得,有没有必要这么夸张,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么多保镖,刚才有看到有患者家属在抱怨。”喻梨捂着额头说。

沈廷屹叹口气:“你知道我哥当年被绑架,我大伯父这方面就格外小心。”说着,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觑了一眼喻梨脸色。

喻梨这才想起,沈砚当年被绑架的事,但她脸色无常,沈廷屹想,喻家可能确实将她保护得太好,喻梨什么都不知道。

但沈廷屹忽然提到这里,喻梨心里滑过一丝异样,有些敏感的想起什么。

且,喻梨想,沈砚为什么要设计像方苒的蒋静姝,或者蒋家?

第33章 第33章我下午就不该救你。

沈砚在发烧,烧得面颊坨红,但他睡觉时仿佛都有很多烦心事,眉头蹙成‘川’字,俊脸有些扭曲。

但喻梨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想起下午他骂她痴心妄想的样子,她就觉得他活该。

私立医院的高级病房里几乎闻不见消毒水的味道,被一种木质檀香的味道覆盖,沈廷屹在外面跟医生沟通治疗方案,护士才刚给沈砚换过冰袋,沈砚大约在睡梦里情绪起伏也很大,冰袋顺着他额头划进他脖子里,可能觉得不舒服,沈砚在睡梦中呢喃。

喻梨忍不住走近几步,她倒不是想帮忙,只是听说一个人生病时,最容易泄露心房,比如她自己就经常说梦话,她心里还想着刚才的问题,忍不住问:“沈砚,你当年被绑架跟我爸爸有关吗?”

“为什么要针对蒋家?”

沈砚迷迷糊糊说了几句什么,喻听不太清,只好凑近了点,又看他冰袋掉进脖子里实在碍眼,忍不住伸手,大发慈悲地想把冰袋从他脖子里拿出来。

手忽然被人抓住,沈砚忽然睁开眼。

他眼睛烧得也有些发红,出人意料,并没有那种病弱的意识不清,沈砚一睁眼,像惊醒的豹子,眼神敏捷、防备、看见是她,也没有丝毫放松,目光如矩,眼神犀利地盯着她。

喻梨吓一跳,担心沈廷屹随时进来,下意识挣脱,但沈砚即使生病力气也非常大,看她的目光由犀利转为犹疑,最后似乎确定是她,握她的手指捏紧。

喻梨有些担忧地望向门口,极力挣扎,只敢小声吼他:“你放开!”

沈砚却忽然用力,她整个人重心倒在他身上,他浑身烧得那么烫,说话嗓子似乎都在冒烟,居然还惦记她下午的话,讽刺:“怎么,担心廷屹看见我们这种肮脏的、背德的关系?”

“你疯了!放开!”喻梨

的视线里,沈砚的脸被迫放大,他连目光都是烫得惊人,喻梨心脏噗通噗通跳,实在担心沈廷屹会看见,只好咬牙小声说,“我下午就不该救你。”

沈砚目光流转,握她手的力道果然微松,喻梨趁机挣扎出来,像是还有些后怕,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是极力撇清什么。

沈砚眯了眯眼,正要说话,有人推门,沈廷屹进来了。

一眼见到醒来的沈砚,沈廷屹口吻轻快:“哥,醒了?”

沈砚目光从喻梨身上收回,偏头去看沈廷屹时,仿佛又是那个温雅的兄长:“口渴,想喝水,正想麻烦喻梨帮我倒一杯。”

沈廷屹便下意识偏头去看喻梨,见喻梨背着手,神情有些不自然,于是说:“还是我来吧。”

沈砚:“谢谢。”

沈廷屹给沈砚倒了一杯水,加了跟吸管递给他,又跟他聊了几句刚才跟医生讨论的治疗方案。

“你至少得休息一个星期,胃部严重出血,医生说可能跟你最近滥用酒精有关。”沈廷屹说到这里,语气充满了某种不赞同。

沈砚咳嗽两声,笑笑:“一点酒精而已,没那么严重。最多住院三天,有些重要会议,确实推不了。”

沈廷屹无可奈何:“等清姐回来,你要是这副态度可过不了关。”

沈砚仿佛有些头痛,微微皱眉。

沈廷屹抬手看一眼腕表:“哥,你饿不饿?我给你定了小米粥,大概快送到,你现在只能吃流食。”

“可以。”

沈廷屹除了定了粥,还定了别的菜。

他担心喻梨也没吃东西,所以多定了些,这会儿又觉得留沈砚一个人吃饭,未免太孤单。

于是场面变成,沈砚坐在被升高的病床上,喝一碗清淡的小米粥。

而沈廷屹跟喻梨在病房茶几上,吃‘食味’的家常菜。

喻梨不吃葱,沈廷屹就很耐心的将菜里的葱花帮她挑出来。

喻梨小声的跟他说谢谢,但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勉强在沈廷屹的热情下,将饭吃完。

不远处的沈砚冷眼瞅着,眸光中透着丝丝冷意。

沈廷屹陪沈砚吃完晚餐,又交代了守着的生活助理龚言几句,才带喻梨离开。

徐凤芝在停车场看见两个人手牵手上车,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喻梨那晚上倒下,陪在喻梨身边寸步不离的也是沈廷屹。

稍微晚一点,她跟喻梨打电话,开口便是:“你跟沈廷屹在一起了?”

喻梨那时刚洗完澡,大约看徐凤芝最近因为照顾蒋然,熬得人都憔悴几分,对她态度好了一点儿:“您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当然。”徐凤芝说,“你再找男朋友,至少不能是姜北那样的,沈廷屹虽然只是个医生,但他是沈家的人,我也算从小看到大,人品方面没得挑,如果你真的跟他在一起,我是支持的。”

喻梨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跟沈廷屹在一起,波折重重,遭遇各种威胁,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的会是徐凤芝,虽然徐凤芝很可能只是冲着沈廷屹是沈家的身份。

“嗯,在一起了。”喻梨不想否认。

徐凤芝似乎挺高兴的,口吻温和不少:“妈妈祝福你,廷屹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要再三心二意。”

徐凤芝话里有话,显然指她疯狂迷恋沈砚的事,喻梨有点恼,但也不与她计较。

她把话题岔开,又询问起蒋然后续手术方案,徐凤芝这次不是甩手掌柜,显然对蒋然的身体以及后续的手术方案都很了解,两母女第一次平心静气聊完一次天。

喻梨在家休养了五六天,也在家办公处理了一些公事,但周一再去公司,例会上,销售部那边跟她反应,最近承接的活动,反响都很不错,但有两家公司对后续合作方面支支吾吾,不肯给与明确的合作意向答复。

这种事情很常见,这几年公关公司严重内卷,甲方爸爸选择面太广,犹疑不定是常事。

喻梨让同事继续跟进。

散会时,陆哲跟他一块儿进了办公室。

少爷一个季度来公司逛一次,偶尔参加一下公司例会,了解公司运行中的项目。

“小尤说你请了一周假调休,身体怎么样?我看你活蹦乱跳,不像病歪歪需要休养的样子。”陆哲倒是关心她。

喻梨坤了坤有几分僵硬的脖颈:“精神压力,懂吗。你试试一个月有半个月在出差,剩下半个月又要改方案出活动策划,伺候甲方爸爸,还要半夜开长途去处理下属捅出的篓子,我不得给自己报个工伤啊?”

陆哲有些玩味道:“你半夜长途还秀恩爱,我都听说了,送你的是个长相帅气的一个医生朋友。朋友还是男朋友?”

“陆哲你果然在公司安插了眼线吧,一点风吹草动你都能门儿清,你别等我揪出来,揪出来我立马给她加工资,让她反监控!”

把陆哲逗笑,双手好整以暇地枕着沙发椅:“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公司女人多,女人多,八卦就多,而我呢,偏偏是最爱八卦的‘妇女之友’啊。”

这点倒不假,陆二少每次来公司,将公司里的小姑娘们逗得眉开眼笑,又十分大方,请客聚餐是常规环节,偶尔还要带一些自己用不完的购物卡分发,声望比喻梨可高多了。

喻梨被他嘚瑟的模样气笑:“你跟我进来,不是为了聊我的八卦吧。”

“不然你想聊点赵雨浓八卦也行啊。”陆哲更嘚瑟了,“你想不想知道小爷我怎么替赵雨浓出这口恶气的?”

喻梨选择洗耳恭听,陆哲就说,他调查了一下,渣男压根不止有赵雨浓一个,除了赵雨浓,在B城也养着一个,但赵雨浓最傻,一直没摸到对方的底,B城那个倒是门儿清,就是B城那个发的信息给原配暴露赵雨浓的,想一石二鸟,看能不能趁机上位。

我陆哲能看得惯这种贱人,前几天渣男跟B城那个见面,又被原配当场捉奸,这次原配是真的不能忍,渣男这么多年,虽然自己也算有能力吧,但也用了不少原配家资源,上回赵雨浓的事还能回家痛哭流涕道歉忏悔,这回小四是彻底洗不清,等着吧,原配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没点儿他业务上不清不楚的贪污证据,也敢出来大张旗鼓的捉奸,目前渣男面临的不止是跟原配离婚分割财产,公司还要告他收收乙方贿赂等问题,赵雨浓做梦都应该笑醒了。

“不用猜,捉奸现场以及原配肯把老公的把柄交出来,你一定在中间出了不少力。”喻梨笃定。

“好说,好说,少爷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陆哲挺谦虚的。

喻梨听得倒也觉得爽,但想起赵雨浓那个傻姑娘为了一个渣男差点儿跳楼,又觉得十分不平且心疼。

陆哲见她笑着眉间染上愁绪,以为他是为了蒋家的事,想了想又安慰她:“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是不是也在担心蒋家的事?但我猜,很快你就不用担心了,蒋家买的那块地,已经有人收购,虽然压低了点价格,但蒋然用这笔钱,是可以赎回一部分股份的,你别说,你妈妈倒也有点能力。”

显然,陆哲是误会了,但喻梨听他这样讲,顿时十分好奇:“你是说,有人居然肯接手这个烂摊子。”

“买家是港城的背景,应该有中间人介绍,里面关系弯弯绕绕,太复杂,查不清楚,但对蒋家来说是好事,你就别操心了。”

喻梨‘嗯’了一声,想起徐凤芝那天在医院里笃定的安慰蒋然的模样,隐约觉得事情有蹊跷,不会简单。

喻梨跟陆哲聊天时,徐凤芝约了沈二太太见面。

咖啡厅里,沈二太太由满脸的不屑,对徐凤芝的殷勤爱答不理,到犹犹豫豫,最后走时更是心事重重。

第34章 第34章比。沈砚哥一定要说话算……

晚上,沈二太太回家也只是试探着跟丈夫提:“你也知道那是多大一笔,不是我动心,我是看廷屹确实喜欢喻梨,你又不是不知道,廷屹向来固执己见,

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我也不想因为一个女孩子,跟儿子不和。”

“你疯了,那笔钱你也敢肖想。阿砚这么多年,费了多大功夫才把公司账面抹平,大哥也是吃过一次亏的,差点儿连儿子都赔进去,你还敢受那个女人蛊惑。你学学大嫂,娴静持家,别整天东想西想。”沈二爷倒是十分拧得清,一听沈二太太居然还对跟喻家联姻的事心动,不由大为火大。

沈二太太一张圆润喜气的脸,被喷得有几分下不来台,摸摸鼻尖:“我不也是为了廷屹,希望他有傍身的资产,他要学医,我也认了,但跟阿砚和清清比,到底是差一截,当初约定联姻生小孩就可以取那笔资产,廷屹也是沈家的,又喜欢喻梨,怎么不可以”

“你消停些吧,廷屹不想进公司,是他喜欢学医,我们当初再怎么反对,也没用,不是说好支持儿子,你现在又来反悔做什么,他手上的持股不比阿砚和清清少,有什么不知足的。至于那笔海外的钱,喻晟那会儿狗急跳墙,倒是想动,居然绑架阿砚威胁大哥,最后的下场你也看见了,我知道财帛动人心,但是爷爷在的时候,教我们厚德载物,就在大哥办公室里面挂着,你有空也仔细品品这几个字,当年如果不是集团确实困难,大哥也不会被姓喻的拉下水,等缓过劲儿来,已经泥足深陷,最后幸好切割的及时,这几年大哥跟阿砚费了多少工夫才彻底洗清,你还敢惦记那笔钱!”

沈二爷第一次反应这么大,有理有据,沈二太太下午被徐凤芝的舌灿莲花诱惑,这会儿被丈夫这么一说,很是醍醐灌顶,顿时打了个激灵,暗恨徐凤芝太过狡猾攻心,差点儿连她都上当。

但也不怪她蠢蠢欲动,连她都心动的巨额财富,当然非比寻常,徐凤芝汲汲营营这么多年,不肯死心,还弄出一个像‘方苒’的蒋静姝。

一想到徐凤芝,沈二太太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这会儿脑子没有下午时被徐凤芝诱惑的头晕脑胀,条理清新,冷静理智,就算廷屹确实喜欢喻梨,也不能跟徐凤芝做亲家,否则以后万一喻晟出狱,廷屹要面对的是这样的岳父岳母

不能想,越想沈二太太巴不得赶紧把两个人拆了!

沈砚确实只在医院呆了三天,这三天里,秘书周扬接了无数电话,皆是一些集团高层,旁敲侧击打探沈砚病情,被周扬以沈总只是常规身体检查挡回去,沈砚行程紧凑,一举一动,影响沈氏股价波动,也有媒体记者闻风而动,打算渲染他住院新闻,被集团内部的公关团队悄悄按压下来。

沈砚出院后,参与了几项高层会议,又在一些必须出席的重要场合露脸,还抽空为姐夫许志恒有关AI新项目站台,整个人恢复连轴转的忙碌,且出席任何场合,不见半丝病态,董事会那边,似乎才渐渐安心下来。

但沈清心疼弟弟的辛苦,强烈要求弟弟从酒店搬回沈宅,由她看管照顾,又细心吩咐厨房给他调理做药膳调理脾胃,沈砚身边以周扬为代表的贴身助理,更是被吩咐监督沈砚应酬期间绝对做到滴酒不沾。

沈清又担心弟弟将积压的任务一次性解决,不懂得放松,想起上次的邀约,便打电话问沈廷屹,周末跟小梨子有没有空,许志恒投资的度假村什么都有,还有几间不错的温泉房,刚好他可以带上小梨子住一晚上,算度假。

沈廷屹征询喻梨的意见,他说:“上次跟你讲过,跟我在一起也许要克服很多困难,我哥那里,也许是第一关,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沈廷屹没有明说,他受到的压力,来自于沈二太太。

沈二太太的说辞,无非是沈砚当初与喻梨的婚约,如果沈砚跟沈清都能坦然接受,沈廷屹觉得是跟喻梨的未来,会更平顺。

沈廷屹看人时的眼睛,干净、温暖,又带着绝对的自信,好像只要喻梨肯握住他的手,他就有能破除一切在一起的勇气,喻梨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很难不点头。

但喻梨同样很难跟沈廷屹解释,沈砚那里的第一关,不是他想象的第一关那么简单。

开车去度假村的那天,天气很好。

喻梨戴了一顶遮阳帽,穿宽松的白T搭配格子衬衫,头发扎得很随意,近乎素颜的淡妆,倒很有一副度假的模样。

沈廷屹不约而同,跟她是同样的搭配,淡蓝衬衫配牛仔裤,运动小白鞋。

两个人牵手从停车场过来。

沈清看得微微发笑:“呀,情侣装,这恋爱的酸臭味。”

喻梨有些羞涩,但她是社牛,很快弯腰跟沈清手里的许佑打招呼:“你好呀,小帅哥。”

许佑倒是记得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梨子,小梨子。”

“叫梨子阿姨。”沈清纠正他。

几个人在门口说话时,沈砚正在跟姐夫许志恒站在庭院旁边聊天,大部分内容是关于许志恒这次去南方考查的内容,两个人穿着同样休闲,但沈砚余光倾斜,已经注意到跟牵手走过来的沈砚与沈廷屹。

他目光收回来时,下颌线微微绷紧。

沈廷屹逗了许佑两句,便走过去跟姐夫以及沈砚打招呼。

许志恒拿下的这片度假庄园,周围山林环抱,树荫苍翠,空气非常好,住宿建筑以一栋四合院为主题,总共有四个豪华房间,中间是庭院,房间后面有从半山腰引下来的温泉水,房间里有私人按摩浴缸。

四合院旁边有两栋建筑,分别是水疗中心、健身房、迷你高尔夫球场,以及私人酒窖。

再往外面延展,有采摘区,儿童户外乐园区,射箭场。

“佑佑爸爸说,佑佑喜欢马,可以再扩建一个小型马场,我说他少假公济私,明明自己喜欢骑马,非要套儿子身上,就像明明是他自己喜欢买车,非说是儿子喜欢。你不知道他有多夸张,我们国外的别墅车库根本停不下他疯狂买入的车,为了扩建车库,他甚至想再扩建一栋别墅,就为了放他那些宝贝车,幸好我考虑回国发展……”沈清戴着手套,正在一边剪一串红透的番茄,一边跟喻梨聊天。

五月的采摘园丰盛极了,有品种不一的小番茄,脆爽的有机黄瓜、樱桃、枇杷、都是新型品种,培育过程全程高科技,无丝毫农药参与。

盖了薄膜的棚顶有点热,喻梨额头微微沁出一层汗,她跟沈清带着许佑摘瓜果蔬菜,男人们在射箭场忙。

等看篮子里装得差不多,两个人又将水果洗好,带着许佑去射箭场。

沈砚跟沈廷屹是学过的,许志恒对这个虽然感兴趣,但是显然没有两个弟弟专业,箭矢都在二三环徘徊,输得有些惨不忍睹。

沈清笑了笑,戴上护臂,走到丈夫身侧:“玩牌你可能比他俩都厉害,玩射箭确实不是阿砚的对手,阿砚大学时就参加一些专业比赛,要不是时间太忙,现在应该已经积累不少奖牌。我试试。”

“还得靠老婆赢回点面子啊。”许志恒跟着玩笑,将位置让给沈清。

沈清一上手,倒是十分专业,双腿微微分开与肩膀同宽,背部笔直,手腕一看就非常稳定,整个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很有几分飒爽,拉弓时神态专注,目光如鹰,与隔壁沈砚的神情倒有几分相像,很快射出第一箭。

8.7环。

很漂亮的成绩。

喻梨很是捧场,弯腰跟牵着她手心的许佑说:“妈妈好棒。”

沈廷屹转身问她:“你要上手试试吗?”

“喻小姐也会射箭?”许志恒来顺势问道,他看喻梨小小一只,漂亮是漂亮了点儿,但柔柔弱弱的,没有沈清常年健身练出的那种线条感。

喻梨想起什么,有点尴尬:“会倒是会一点……”

沈清嘴巴比脑子快:“她何止只会一点,她跟廷屹都是阿砚教出来的,我记得有次比赛,还超廷屹了呢,不

过我倒是觉得,有耍赖的嫌疑。”

喻梨:“.……”

沈廷屹看她有点囧的模样,还火上浇油:“清姐说你耍赖赢的,要不要跟她比一局。”倒像是很快揭过沈砚教她射箭这件事。

喻梨只好顺竿爬:“比就比。”

“哟,我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沈清笑着自嘲。

喻梨挑了一把弓箭,戴好护腕,许佑已经乖巧地爬到爸爸腿上看好戏。

沈廷屹将中间的位置让给她,喻梨左边成了沈清,右边站着已经射过几次10环以上成绩的沈砚。

成年后喻梨也并没有放弃射箭。

年幼时,有人扶着她肩膀,声线冷清平稳:“身体要站直,前臂与上臂成一条直线,知道射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专注,不要被任何事打扰,想着一定要赢就可以。”

那时年幼懵懂,笑嘻嘻说:“我又不是很想赢,赢有什么意思,我有你就好啦。”

被他拍了一记脑袋:“专注!”

喻梨没有告诉他,彼时,赢对自己不重要,她好像出生起就被各种宠爱,从爸爸到沈砚,顺风顺水,偶尔也会担心是否太过顺遂,盈满则亏,福气会溜走,所以于一些小事上,倒不太想去争输赢。

她那时唯一想赢的,也只是一个沈砚而已。

后来生活教会她,有些事情必须学会专注,学会去赢得对手的赞赏,因为一旦输掉,她身后没有爸爸,也没有沈砚,一无所有。

喻梨拉起弓,瞄准箭靶,神情稳定、专注。

国外,从钱彻底花完一刻开始,小公主似乎彻底明白自己处境。

要想吃饭,得自己学会赚钱。

要想不被同学嘲笑,得学会正确社交方式,或者身上要有吸引别人的光芒点。

要想活得有尊严,就要学会一个目标一个目标地前进。

专注点,喻梨。

三心二意时,被困难打倒时,或者面临一些来自富二代男生们的包养的诱惑时,喻梨会射箭提醒自己。

再专注点,喻梨。

生活总是靠一次一次的赢换来的。

“嗖”地一声,箭矢射出,力道平稳射中靶心方向。

9.7环。

连方才小巧她的许志恒都忍不住吹了只口哨。

沈清更是诧异,赞赏道:“小梨子,你现在箭法一流啊?”

沈砚也偏头看她。

喻梨扎着马尾,侧脸弧度干净漂亮,像她射出的箭矢,锋利、平稳、干净。

她正侧头跟沈清微笑。

沈清想了想:“这我可比不了,不在一个水平啊,要不然我也耍赖一回,让阿砚替我比试?”

喻梨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沈清会忽然这样说。

“不过比试总得有彩头,我想一想,如果你能赢阿砚,让他替你办件事怎么样?”

沈砚的护臂有些松,正埋头整理护臂,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一眼沈清,又看一眼同样呆愣的喻梨,似笑非笑:“你这比赛挺偏心的,怎么她赢了有奖励,我赢了就没有彩头么?”

沈清说:“你赢了,也可以让喻梨帮你办件事啊,不过说好,都得是彼此能力范围之内的。”

沈砚目光落到喻梨脸上,勾唇,:“我赢她胜之不武,倒像是欺负她。”

沈清:“所以你至少得让一分,你一分,才算公平。”

沈砚微笑:“两分吧,我让两分,要比么?”说完,偏头去看她。

喻梨几乎可以肯定沈砚的目的是什么。

赢了,他可以要求她跟沈廷屹分手。

但同样的,她赢了,也可以要求他彻底忘却那个晚上,赢回沈廷屹。

她忍不住看一眼身后的沈廷屹。

沈廷屹目光明亮,温暖,仿佛在鼓励她,想比就比,不比也不用太较真。

全凭她自己心已决定。

喻梨再转头看沈砚时,眼神坚定,话里有话:“比。沈砚哥一定要说话算话啊。”

沈砚垂眸玩味一笑,她这声‘沈砚哥’喊得倒是顺溜。

第35章 第35章几乎是她话说完时,沈砚……

几乎是她话说完时,沈砚立刻抬头,箭矢已经射出去,第一箭就是10环的好成绩。

“阿砚你这算是偷袭,给对手造成心理压力,你的绅士风度呢。”沈清又好气又好笑,但很久没见弟弟这么争强好胜,她总觉得弟弟身上那股劲儿又回来了。

沈廷屹走过来,帮喻梨挽起落下的衣袖,目光安抚意味很浓:“没关系,玩玩而已,输了算我的,我帮哥做事。”

沈清听得笑嘻嘻:“你俩虐狗呢,欺负我家阿砚单身吗?”

沈砚难得的,仿佛嫌弃沈清聒噪,递给她一个不痛不痒的眼神。

喻梨吸口气,已经拉弓。

箭矢射出,9.7环。

“漂亮!”许志恒赞赏道。

沈廷屹也鼓励:“很厉害。”

喻梨笑笑。

沈砚冷眼看他俩眼神的传递,微微垂眸,眼底带了点儿锐利,再射出的箭矢力道比上一把大了些,9.6环,但箭靶被射穿。

六局比赛,沈砚发挥一直很稳定,第三把跟第四把分别射出10.2跟10.4的好成绩。

喻梨紧随其后,差了她1.7的比分。

直到第五把,沈砚射中靶心,停在10.7环,比分彻底拉开。

喻梨却只射出10环的成绩,已经是她最好的成绩。

两个人相差比分相差2.7分,沈砚如果还是稳定发挥,喻梨很难赢。

10环。

沈廷屹依旧觉得她很棒。

沈清也夸她:“你现在水平很稳定,完全可以是去打比赛的水平。”

他们根本不在乎输赢。

因为根本不知道赌注是什么。

喻梨射完,脸上丝毫不带笑意,后背甚至出了一层薄汗,偏头有些紧张地去打量沈砚。

沈砚准备拉弓,喻梨忽然说:“想去南极看极光。”

沈砚手指一顿。

喻梨偏头跟沈廷屹说:“想去南极看一场极光,如果我赢的话,让沈砚哥请我们看一次极光吧。”

那一年喻梨17岁生日。

沈砚飞机晚点,距离答应她回来庆生的时间已经过12点。

她以为小姑娘已经睡觉,但喻梨固执地等在机场,自己拿着自己的小蛋糕等他航班。

他下飞机看她气鼓鼓地等在SUV上,有些好笑。

小姑娘有些憋屈地说:“我也不想等你,你总是说话不算话。但你是我的哆啦A梦,我的愿望只说给蛋糕和蜡烛听的话,岂不是很难实现。”

沈砚好笑地给她点蜡烛,喻梨就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说:“我希望今年沈砚能带我去看一次极光。”

沈砚答应了。

但没有实现,他被沈誉绑架,救他的是贫穷家庭出生的方苒,方苒的唯一要求是,希望可以去更好的学校,成就更好的自己。

沈砚当然没有带喻梨去看过极光。

到底是分了神,沈砚最后一箭,箭矢停留在8.9环。

沈清觉得是弟弟有意放水。

沈廷屹也有些诧异。

喻梨淡定拉弓,稳定发挥出了9.7环的成绩,超出沈砚0.1的比分。

赢了。

连许志恒都觉得有意思,拍拍沈砚肩膀:“看来你得包机请客看极光啊。”

“输得不算冤枉,喻梨技术确实长进很多。你的愿望我答应了。”言下之意,不会再应承她别的要求。

喻梨握住沈廷屹的手,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些力量似的,甜甜说:“那就谢谢沈砚哥。”

沈砚的眼睛,落在两人交握的手心上,握住弓箭的手指暗地里绷紧,脸色平稳:“不客气,你应得的。”

厨房那边说可以开饭了。

沈清看完热闹,跟许志恒一起,牵着许佑去洗手准备开饭。

沈廷屹想去一趟洗手间。

剩喻梨将采摘好的蔬菜瓜果收好。

沈砚整理自己的弓箭。

他很爱惜,每次用完,都亲自擦拭收拾好。

“你以为光靠这样就可以?”沈砚擦拭箭柄,口吻清冷。

喻梨目光笔直得跟他对视:“我记得你教过我要赢就要学会专注。你刚才并没有做到,是因为也觉得对我有亏欠吗?”

她目光太透亮,偏茶色的瞳孔,带着年少时的清澈与明亮,偏又那样坦荡。

这种坦荡刺痛他,他稍稍避开她眼神:“就算是亏欠,但廷屹不行,谁都可以,廷屹不行。”

喻梨眼神不躲不闪:“我会赢,如果赌注是沈廷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赢。”

她太坚定,瞳仁里仿佛燃了一盆火,火焰是幽冷的,但又是疯狂的。

沈砚被那种坚定刺痛。

他很难分得清自己这时心底涌起的复杂情绪,但看到沈廷屹走过来时,微微垂眸说:“你最好考虑清楚,我不希望廷屹在这件事上受到任何伤害。”

喻梨还要再说,沈廷屹已经走过来。

他抬手,帮她提起果篮。

“你们刚摘的?”

“嗯,尝一颗小番茄,很甜的。”喻梨亲昵地塞了一颗番茄到他嘴里。

“确实很甜。”沈廷屹说,又把果篮递给沈砚,“哥尝尝。”

沈砚冷眼看喻梨挽进沈廷屹的胳膊,淡淡拒绝:“不吃了,待会儿吃饭。”

说完他先走前面。

剩两个人在身后腻歪。

“怎么忽然想去南极看极光?”沈廷屹问她。

“就是想跟喜欢的人去看一次。”喻梨笑笑说。

“那等我排好假期,不用非要哥请客。”

喻梨:“我也是开玩笑的。等我们假期都合适的时候吧。”

“行。”

沈砚走在最前面,喻梨说‘想跟喜欢的人去看一次’的时候,他手指不自觉捏紧,分不清楚是身体还是心脏传来的抽搐感。

下午,阳光晒得人软绵绵的,各自去睡了会儿午觉。

喻梨跟沈廷屹入住了一间套房,分大小床那种。

喻梨是被沈清吵醒的,沈清说她睡了一下午,没见过这么能睡的人,廷屹早跟阿砚他们玩牌去了。

工人运了一些适宜栽种的树苗过来,附近有些空地要补栽。

她想带佑佑去挑几棵种在四合院里,等她有一天万一离开佑佑,世界上也至少有棵树能替孩子遮风挡雨。

对了,你记得我们家里那颗樱桃吗,是我奶奶种的,每次一看到树,就想起奶奶呢。

树的生命可比人的生命长久多了。

沈清一路叽叽喳喳跟她说话,一路跟她感慨。

喻梨忽然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沈清让她也挑的时候,她就挑了一棵槐树树苗。

“师傅庭院里也有一颗,每年槐花开的时候,师傅说总想起师娘。”

两个人选好树,一下午在玩牌的三个男人过来了,看他们手里拿着树苗,许志恒便问了一句。

沈清说了理由,提议:“不然我们各自种一棵,很多年后再来看,不觉得挺有意思么?”

许志恒看了呆萌的儿子一眼,点头同意。

沈廷屹接过喻梨手上的树苗:“我跟喻梨种一棵就好,不然院子里也种不下。”

沈清想了想说:“倒也是。那我们种一棵,廷屹跟喻梨一颗,阿砚你也挑一棵,三棵树刚刚好,就是你那棵有点独啊,也不知道缺了爱的供养能不能长好。”沈清总拿弟弟的单身开刷。

沈砚都不稀罕搭理她。

连许志恒也忍不乐:“你姐说话有时候土土的,还爱的供养。”

沈廷屹跟喻梨都强忍笑,最后还是憋不住,破功,笑得眉眼弯弯。

沈砚拗不过沈清,还是得勤勤恳恳种一棵。

沈廷屹铲土,喻梨戴着手套,将树苗埋进坑里,两个人协同合作。

喻梨选的槐树,沈清就说:“槐树生长周期很慢啊。”

喻梨看一眼种好的树苗:“没关系,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可以,总有长大的一天。”

沈清笑:“小梨子有时候是挺固执的。”

沈砚的树苗种在对面,正在埋土,闻言看了一眼说话的喻梨。

她面容恬静,隐约有落日的霞光落在她脸庞上,有种岁月静好的美。

“我陪你等。”沈廷屹握住喻梨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啧啧……”沈清有些受不了。

沈砚收回目光。

最后大家把树种好,沈清还带着许佑给每棵树立了一个小木牌。

木牌得也很有意思,自己家和喻梨那颗都是心型的,写上大家的名字。

只有沈砚那棵立成规规矩矩的正方形,写着‘舅舅’两个字。

许佑是懂怎么扎心的,颠颠地跑去抱住舅舅的腿,口齿不清:“舅舅,妈妈说没人爱你,佑佑爱你。”

许志恒脸上笑出皱纹,搂着老婆的腰肢:“你儿子真棒。”

下午睡太多,喻梨晚上有些睡不着。

沈清他们去泡温泉,喻梨不大想泡,处理了会儿公司的事。

最近公司黄了好几个项目,项目组的同事都有点丧。

喻梨是老板,除了要跟大家一起总结失败经验,拿出更好的方案外,还要给同事们加油打气,当好定心丸。

但她其实也有点丧,合作的两三家公司忽然的就说不续约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山里蚊子特别多。

尽管屋里已经用了驱蚊设备,但喻梨大约血型特殊,手臂上还有腿上还是咬出几个红肿的包。

越抓越痒。

她找了找,没找到房间里有驱蚊水。

想去问问礼宾部有没有。

她刚要走到庭院中央。

听见沈砚跟沈廷屹坐在矮几上喝茶聊天。

“哥知道我为什么要带喻梨来吗?”沈廷屹接过沈砚递来的紫砂壶杯。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行。”沈砚抿了一口热腾腾的大红袍,脸色一如既往的沉稳。

沈廷屹说:“因为担心哥继续为难她,所以特地想跟哥说,想得到哥的支持跟祝福。”

沈砚觉得嘴里的茶水有点苦,但还是替自己续了一杯:“我说过,你们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