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哆嗦半天,任他满腹经纶,此刻也吐不出一字一句来。
倒是江清淮先开口了,表情略带遗憾:“叔公瞧着是不愿,不如……让表弟来?”
江清淮看向刘泽清。
作为刘太后的侄子,刘泽清还是有些资貌在的,哪怕是个纨绔,但日日混在金銮殿,装起来倒也人模狗样,只是平日攀附皇恩,仗势欺人的嘴脸实在难惹人喜欢。反倒是此刻被江清淮吓得瞪大双眼,慌张不已的模样还算有趣。
江清淮轻轻笑了一声。
刘易便晕了过去。
刘泽清忙去扶,手忙脚乱地只知道叫“爹,你醒醒”。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忙跪下来劝谏皇帝。
但古代好男风还真不是什么值得忌讳的事情,和同族之人通婚之事更是不少,大臣们劝来劝去,发现自己只能找到个“刘国公年事已高”的借口。
刘泽清都不喊爹了,直愣愣地看着江清淮,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
他怕是在城门搬砖时累得发了昏,青天白日地做起梦来,不然如何解释眼前这般荒唐事?
对,对,对,他应该是在搬砖。
搬砖好,还是搬砖好。
别梦了,快醒过来,搬砖去啊。
刘泽清在心中呐喊。
但无人在意他如何,金銮殿喧闹如早市,七嘴八舌却是同心协力,说什么男子不可生育,说什么子嗣无望,于江山无益。
江清淮懒洋洋靠坐在龙椅上,任他们说着,并不回应,等喧闹过后,才继续道:“表弟可乐意?”
众臣们眼前一黑,简直鸡同鸭讲!
刘泽清则欲哭无泪,跪软在地上:“陛下,臣,臣已有家室……”
古代普遍十六成家,原身被太后掣肘多年,至今未娶,这太后的小侄子倒是成家很早。
江清淮眯眼,很恶趣味地笑道:“表弟同朕情深义重,朕实在割舍不下,何况入宫乃是盛宠,想必夫人……不会不同意。”
“臣……”刘泽清哑口无言,瞧见身旁满腔愤慨却无言以对的朝臣们,再看怀中已经昏厥的爹,突然道:“陛下好南风,这司马鹤神人之姿,陛下怎么不考虑?”
江清淮的目光便落在司马鹤身上,此人倒不是荫蔽入仕,而是正儿八经科举入仕,还是当年的探花郎,虽然如今已有二十八,但探花的实力毋庸置疑,江清淮微微颔首。
司马鹤脸色大变,忙跪下告罪:“陛下,臣已有家室,膝下还有个五岁的娃娃啊,陛下……”
棒打鸳鸯简单,夺人父母可就有点……
江清淮有些为难地看向刘泽清:“泽清啊……”
他叫得腻腻歪歪,是打算故意恶心人,谁知道刘泽清心理防线那么低,听见这声,捧着心口急喘了几下,居然也昏了过去。
江清淮没意思地啧了一声,吩咐苏有道传御医,却并不退朝,而是颇为失望地将目光在众臣身上盘旋。
落在谁身上,谁的身子便微微一颤,满朝文武,从二十到七十岁不等,无一不担心自己被陛下看上,选入宫中承恩受露。
就连林颂今,都有些不敢直视江清淮。
好在江清淮似乎只盯上了刘泽清一人,最后还是放过了其他人,懒洋洋地说起科举之事:“礼部递来的题朕不满意,这次会试,朕会亲自出题。”
龚成脸色变了变,看向任宏。
任宏连忙上前:“陛下,这会试选题是要面向天下群贤,一向慎重再慎重,能由您亲自出题当然是天下学子之幸事,只是……”
“只是出得不好,恐怕贻笑大方。”
江清淮淡淡接话,但是并不在意,他自己水平是不高,但他有RMB在啊。
谁知龚成却道:“陛下博览群书,承天之命,自然无人敢说不是,只是您亲笔落题,只怕……”
龚成欲言又止,任宏当即接道:“请陛下由礼部代笔才好。”
此话一出,群臣又纷纷跪下请恩:“请陛下由礼部代笔。”
简直贴脸开大,江清淮攥紧了袖中的拳头,这TM跟明着骂他写字不好看有什么区别?
第36章
但论吵架,在现代江清淮数一数二,在古代,却实在不够看。倒不是他嘴皮子不利索,而是文人骂人,看的不单是嘴上功夫,而是满腹经纶,引经据典,指桑骂槐。
好些历史典故,江清淮听都没听过,又怎么可能反应过来再骂回去?就算有RMB帮忙,奈何一人难抵众口,江清淮大败,瘫在龙床上怀疑人生。
偏偏礼部还递了清明祭祀的折子,催着江清淮去扫墓。
江清淮闷闷不乐地由着苏有道打扮自己,满心只牵挂着上次买肥皂剩下的半壶酒。
吩咐过一切从简,一上午便扫过了墓,回来后江清淮把自己锁进御书房,下令谁也不见。
苏有道忧心不已,时不时来敲门,不是送茶就是送点心,江清淮纷纷不应,苏有道便候在门前苦口佛心地劝:“陛下,朝臣们说话没遮没拦,惹您不快,您罚了他们便是,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作践自己是不可能的,江清淮本打算传送去找裴牧来个不醉不归,衣服都准备换了,如今听苏有道这么一说,却也觉得自己这龟缩在御书房的行为有点长他人威风,索性开了门,仗着自己受委屈,磨起苏有道来:“大伴,朕想出宫……”
苏有道只担心他闷坏,见他肯出来自然同意,只是让江清淮乱跑却也不能,他想了想:“陛下,如今渐入夏,气温回暖,国子监的杏林想是都开花了……”
江清淮眼前一亮:“国子监好,我们现在过去,还能赶上他们吃中饭。两小家伙一定很惊喜。”
苏有道立刻安排人准备常服,还格外打包了几份宫里的特色小食和点心。
只是等车辇来到国子监门口,却被人围了个寸步难行。
江清淮掀开轿帘向外张望,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了叶从南。
他还是那副素面书生打扮,穿着国子监统一发放的青衣,在一众和他同样打扮的书生们中,却又格外出挑。
江清淮细看几眼,又认出慷慨激昂作论的人正是上次给他们带路的傅羡之。
只是这却不是什么学子间的探讨,江清淮看向另一波作同样大半的人,虽能猜出是官家服饰,却认不出他们身上的衣服属何部,不由看向苏有道:“这些是谁?”
苏有道只瞧了一眼,语气冷冽:“吏部的狗。”
骂这么凶?
江清淮打量着苏有道的脸色,反而有点不知作何反应,只讪讪喊道:“大伴?”
苏有道立刻又和煦了面色,朝江清淮笑笑:“公子,这群不长眼的挡了您的路,容奴才前去收拾一番。”
江清淮哦了一声,想起什么,连忙又道:“不必太张扬。”
苏有道款款行礼,上前却只喝道:“滚。”
江清淮:……
只是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呵责,倒真的让喋喋不休的众人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看向苏有道。
苏有道却不说话,反而步步上前,他虽只是穿着常服,却另有一股上位者的气质在身,逼得那些书生和吏部衙役纷纷给他让起路来。
江清淮坐在轿中,扒着车窗,眼看着苏有道就这么走到了人群正中央,不由和RMB感慨:“牛逼啊。”
RMB却说:“宿主,我刚才听到他们在商量科举提前的事情,但吏部那边似乎是自己弄了个新规定,说是为方便管理,今年科考的学子必须在吏部户籍登记有名。”
江清淮蹙眉:“户籍尚只在上京推行,且还没有录入过半,先不说科考前吏部能不能做完,就是那些外地学子,也不可能有入户啊……”
“若真如了他们的愿,到时候参加科考的人一定会少很多。”RMB反应很快,“那群狡猾的大臣,指不定还会说是你不得民心,所以没人参加呢。”
“但朝廷那么多大臣,他们怎么就敢保证不会有人把这件事抖搂到你面前呢,宿主?”
“他们沆瀣一气,自成一体,就算有人想效忠我这个新继位的皇帝,也得等我现出本事来。”江清淮倒不是很意外,不过想到自己在朝廷被众臣孤立的现状,暗下决心,“科举一定要提前开。”
只是这次出门原是散心,遇上这事,江清淮不免想起今日朝堂上被那群大臣们怼得哑口无言的伤心事,好心情没了一半,偏他又没法子,毕竟字写得不漂亮确有其事……
他郁闷地托着脸,倚在窗前,心思却已经不在苏有道那边,而是单瞧着眼前空景发呆。
虽说本次出宫主打低调,但国子监并非第一次来,叶从南自然一眼便认出来苏有道,立刻寻觅起陛下身影来,等瞧见远处那一家车辇,下意识勾了勾唇,又即刻僵停,望着那窗前半探的清浅身影出神。
陛下……
“从南,你发什么呆,快行礼啊。”直到身旁的傅羡之拽他袖子,压着声音提醒,叶从南才回神,看向面前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苏有道,才回神发觉吏部的人已经离去,忙行礼道:“大人。”
“叶公子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咱家不过一个太监,可担待不起这声大人。”苏有道压低了声音调侃,又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江清淮的车辇,笑道,“上次公子提议游园,这不,我们家小公子脚伤刚好,便催着奴才准备车辇来了。”
叶从南又下意识瞧了一眼那车辇,却已不见人,只余半尾轿帘在风中微荡,不由遗憾地摸了摸腰间的玉牌,才看向苏有道:“不巧国子监门口堵了这么些人,怕是要扰了公子好兴致。”
苏有道则问起事情起末,叶从南不敢怠慢,忙细细讲述,情况和RMB反馈的基本一样,只是国子监的书生们却不知道这并非皇帝的意思,心中难免有所微词。
傅羡之更是为叶从南打抱不平,不由多嘴来了一句:“陛下既要提前开恩,又要拦着京外的学子们,到底是用意?”
“不是陛下要拦的。”
赶过来的江清淮正听见这话,索性也答了,引得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自己,又有些后悔,想他今天明明是来国子监散心游园,怎么沦落到加班处理公务的地步了?
但事已至此,江清淮只得简单说了来龙去脉,当然关于自己字丑被众嘲的事情则闭口不谈。
苏有道听得眯了眯眼睛,江清淮都不装了,苏有道便直问了:“陛下怎么知道吏部的打算?”
“猜的。”江清淮随口扯道。
叶从南震惊不已,傅羡之更是连忙作揖:“窥一叶而知秋,陛下圣明。”
这话傅羡之说得真心实意,江清淮却只当他是担心方才说的话惹了自己补几句好听的,并不放在心上,他看向叶从南:“你放心,这件事朕会处理,一定给天下学子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叶从南倒从未怀疑过小皇帝,只想想陛下总敦促着他蟾宫折桂,三元及第便知道此事定和江清淮无关。
但能得九五之尊如此保证,哪怕不单单是保证给他一人,也足让叶从南欢喜不已,他郑重地行揖礼,却不曾将目光自江清淮身上挪开半分。
江清淮忙扶他,想说太客气,谁知叶从南身后的书生们也纷纷依葫芦照瓢地学了起来,江清淮看得一头黑线,忽而后悔来这国子监了。
若是去找裴牧,哪里会有这么些糟心事情。
江清淮拘谨地受了书生们的大礼,欲哭无泪地想起自己那在朝臣眼中连狗爬都不如的字,已经预见了自己被群嘲的将来。
他戳破吏部的暗戳戳小动作,吏部大概率会推出一员大将顶罪,估计还会说什么尚书不在,指令传达有误,江清淮又不会直接杀人,顶多只是问责几句,罚点俸禄,贬那人的官而已。
但如此打乱了大臣们的计划,虽然明面上他们不敢造次,江清淮叹气,但等科举出题的时候,他因为字丑迎来的嘲讽一定会是史诗级加强版。
而且还是他听不懂的那种。
他只是字丑一点而已,又不是犯了天条!!!
江清淮生无可恋。
苏有道看出他兴趣不高,忙道:“陛下,想来小世子们还不知道您来了,见到您一定很开心。”
想到姜少瑜和姜少云,江清淮勉强扯了个笑容,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却没什么存在感的小福子:“点心都拿了吗?”
小福子手里正拎着食盒,闻言也跟着笑:“陛下,这日头盛了,小世子们怕是已经饿了呢。”
江清淮点头,轻咳一声,看向众人,苏有道立刻明白,吩咐道:“陛下此次微服私访,不便声张,今日之事你们要守口如瓶,如有一点风声泄露出去,唯你们是问。”
江清淮瞧着众人齐齐点头,纷纷离去,决定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他迈步往国子监里去,却见叶从南和傅羡之还候着,不由纳罕:“可还有事?”
叶从南笑笑:“陛下,草民斗胆,您可需要个引路的人?”
江清淮没理由拒绝,看日头快到午饭时间,索性拉上两人一块吃得了。
只是他特意带了点心来看姜少瑜和姜少云,姜少瑜见了他却并不开心。
江清淮看他在书屋和同窗聊得开心,瞧见自己立刻便僵了神色,突然领会到老父亲的沧桑,难道姜少瑜已经开始叛逆期,不希望家长来学校了?
等姜少瑜过来,江清淮还有些不死心:“少瑜,你怎么不高兴?”
江清淮接过小福子手中的食盒,打开来给他瞧,轻声哄他:“我给你带来些点心,都是你爱吃的。”
姜少瑜却只瞧了一眼,似乎并无兴趣,反而看向江清淮,语气郑重:“小……小叔,我有话跟你说。”
“单独说?”江清淮心下遗憾不已,暗道孩子这就长大了。
不过倒也由着姜少瑜,找了个清静地方,认真地看着他:“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看上叶从南了?”
姜少瑜皱着一张小脸,严肃发问。
第37章
江清淮傻了:“你为什么……这么……说?”
姜少瑜瞧一眼身后的叶从南,深吸口气:“他长得不错,身世也清白,品行……优良,又是今年状元郎的热门人选,勉强配得上你。”
“这是配得上的问题吗?”见姜少瑜故作正经,江清淮忍不住戳了戳他。
姜少瑜的目光却透露出几分古怪,他躲开江清淮不安分的手,有些不情不愿:“平日里,他言行多维护你,想来……对你也有好感。”
江清淮满脸问号,属实搞不懂这小孩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和叶从南不过才见几面,怎么就得出这么个荒唐结论?
姜少瑜却不好意思继续说,责备地瞥了一眼江清淮,瞧他还装傻不肯接话,不由气恼:“总比你选了那刘泽清好。”
说罢,也不再看江清淮,只走到傻乐的姜少云面前,语气硬邦邦:“走吧。”
姜少云看看身后的江清淮,又看看面前脸色不好的姜少瑜,左右为难:“哥,你生什么气?”
姜少瑜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江清淮却已经想明白姜少瑜这番是为何,连忙上前道:“你这傻小子。”
姜少瑜脸色一沉:“什么?”
江清淮强忍笑意,却只说:“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先去饭厅,路上我跟你解释。”
姜少瑜挑挑眉,不说信不信,却一把拉住江清淮,加快步伐,甩开了其余几人,并远远喊道:“我们先过去,别跟过来。”
江清淮朝苏有道点点头,嘱咐他照顾好姜少云,又看姜少瑜:“真当我眼光那么差?”
姜少瑜拉着江清淮袖子,闻言步子慢了几分,低低道:“这谁说得准?”
江清淮看他真信,也认真起来:“我欲遣散后宫,大臣们不许,我那是瞎说来气他们的。”
这解释倒也合理,姜少瑜略一思索,勉强认可,却还是生气:“你好端端为何遣散后宫?”
“这……”
江清淮不太想把自己的难处告诉姜少瑜,这孩子心眼多,难免不会忧心,只是他这一犹豫,反而教姜少瑜误会。
姜少瑜气红了耳朵,却又怕旁人听见,憋了一肚子火,还是只能压着声音:“我瞧你,气那些大臣是真,好男风也是真吧!”
江清淮眨眨眼:“不是……怎么就真了?”
姜少瑜却也并非无凭无据,他细数道:“魏琛南来犯,你扮作太监,按理该是阶下囚,却有贼人却百般护你,在清静轩和你同吃同住,同塌而眠,甚至只因你一句请求,就那么轻飘飘放过了我和少云。”
“魏琛南可没你那么好说话,被他发现窝藏皇家人,后果只有一死。”说起那时的事,姜少瑜还心有余悸,“可他与你素未谋面,为何单单对你好?”、
“怕不是你……哄得那人……”姜少瑜越说脸越红,索性不再开口,
听出是在说裴牧,江清淮心下莫名怪异:“怎么就单单对我好了?”
“他是个好人。”江清淮一字一顿,语气严肃认真,“很好很好的人。”
裴牧一片好心,他决不允许姜少瑜这样揣测!
姜少瑜难得见江清淮如此认真,竟只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还动了怒气,心下诧异不已,但想到裴牧对江清淮救命之恩,江清淮如此维护他,完全是常理之中。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说他就是,那刘泽清呢?”
江清淮挑挑眉,隐约懂了姜少瑜的担忧:“你是单不喜欢刘泽清,还是不能接受我好男风?”
虽说是问话,江清淮自己却先有了答案,毕竟姜少瑜都开始给他推荐叶从南了,到底前者还是后者,不是一目了然。
但江清淮不明白:“你这么看好叶从南?”
姜少瑜本还不好意思说,听江清淮转移话题,也明白他心中有数。
他瘪瘪嘴,回头看眼远远跟在后面的叶从南,说得不情不愿:“综合所有来看,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这小孩,也管起来他婚姻大事了?
江清淮给他一个脑蹦,决定不再跟他扯嘴皮子,跑回去找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少云玩。
姜少云正嘀咕哥哥为什么和小叔说悄悄话不带他,郁闷地掐着小胖腰,瞧见江清淮朝这边过来,却立刻忘了不愉快,迈着小短腿朝江清淮那边赶:“小叔,抱。”
江清淮身后把他抱起来,掂量掂量:“重了。”
姜少云却苦着小脸:“才不是。”
“怎么?”江清淮捏捏他肉嘟嘟的脸,“我没把你喂好?”
“不是你。”姜少云黏糊糊地抱住江清淮,小声告状,“是学堂的饭厅,不好吃。”
学校食堂不好吃?
江清淮倒是没这种经验,以前家里富裕,他上的是贵族走读学校,一日三餐是他妈妈吩咐家中五星级大厨做的,鲜美可口,营养丰富,外观精致,羡煞旁人。
只是轮到自己当大家长,想起自己每天只是躺在龙床等小孩放学,江清淮尴尬地轻咳一声,目光扫过叶从南,下意识便问起他意见:“真的?”
他问话随意,却并无架子,好似只当叶从南是什么寻常好友,叶从南被他短短两字问得心神荡漾,笑意盈盈:“比起宫里,怕是不大可口。”
傅羡之纳罕地瞧一眼叶从南,补充道:“国子监的学生多是名门大家出身,会去饭厅的人其实并不多,久而久之,这饭厅的大厨便也不大上心了。”
江清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姜少云:“饭不好吃怎么不早说?”
他想起以前他爹说话的口吻:“咱们又不是没钱,何苦受这些委屈,就是捐钱给学堂新盖个食堂,你……叔我也有。”
姜少云瞪大眼睛,崇拜地看着江清淮:“真的?”
“假的。”江清淮叹气,他还真没那么富裕。
姜少云却不失望,反而拍拍江清淮安慰起他:“小叔叔,会好起来的。”
被小孩安慰,江清淮一点不开心,决定今下午就去安置肥皂厂,争取早些日进斗金。
几人一起到了饭厅,寻了个偏僻安静的角落,小福子和苏有道去盛饭,叶从南则打开食盒,把点心一盘盘端出来。
江清淮早知道他眼里有活,笑眯眯地那一块桃花酥,问道:“金秋开科举,你准备的如何了?”
叶从南认真回话,详细地报告自己对每本书的领会和讲解,却偏有能耐讲得言简意赅,引姜少瑜听得入神,姜少云也无意识瞪大眼睛,满是敬佩。
江清淮却一个头两个大,但别人都听入神,他也不好打断,只能面上故作深沉,心中和RMB唠嗑:“也不知道裴牧现在在干什么。”
RMB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不看看新解锁的支线任务,满脑子都是裴牧。”
他怎么就满脑子都是裴牧了?
江清淮无语,不过经RMB这么一提醒,他倒也想起来支线任务的事儿,索性打开系统界面认真查看起来。
上次和裴牧出去,支线任务提醒更新了足足两次,一次是遇到礼部侍郎的车辇,一次则是长安街那家被烧毁的珠宝店。
任务提供的信息确实也和这两件事情有关系,只是线索零零碎碎,好像在玩剧本杀一般。
【线索一:世家们似乎有着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线索二:朝廷每年的俸禄似乎并不支持礼部侍郎购置如此豪华的车辇。】
【线索三:长安街珠宝店起火之后,店家携带全家离开上京,而几乎同一时间,礼部侍郎购入一架车辇,足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
江清淮脸色狰狞起来:“这家伙当时募捐也就掏了千两白银,居然拿万两黄金买车?”
RMB也很生气:“贪污!他绝对贪污!宿主,指不定就是他掏空了你的私库!”
想到私库里那些没用玩意,江清淮认真起来,继续向下翻看。也许是因为手头的线索勉强足够,界面出现了一行指引:【听说礼部侍郎今天请贵人上门秉烛夜谈,月黑风高,不如前去看看?】
江清淮有点不可置信地将那句话又看了三遍,才问RMB:“这是建议我……去礼部侍郎家里偷听?”
RMB很兴奋:“太好了宿主,你不也老觉得在宫里很无聊,夜探侍郎府,let’s go!!!”
江清淮:……
但侍郎如果真的贪污,想必朝中会有不少大臣同谋,这件事不能不管,江清淮只能答应下来,但他打群架还行,但像小偷一样潜入别人家中,还要神不知鬼不觉藏起来偷听别人说话,却实在有点困难。
江清淮思索着是不是该找人取取经,就听见了有人正在唤他,他回神,对上叶从南的目光,忽而想起这人曾经夜入皇宫,忍不住朝他笑了笑。
那笑容莫名不怀好意,叶从南一愣,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有些拘谨:“公子?”
江清淮认真点头,笑得很开心:“你有没有兴趣,去我家做客?我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
去他家做客,当然就是去皇宫的意思。
叶从南没想到皇帝会这样说,心下更是紧张不已,但还不容他说话,一旁的姜少瑜倒是情绪激动,直接拍案而起:“不可以!!!”
第38章
江清淮被这一下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圆瞪的眼睛看着姜少瑜,水灵灵的竟是莫名可怜。
姜少瑜看他这样,却恨得牙痒痒,丝毫不吃他这一套,只愤愤道:“现在不行。”
“当然不是现在。”江清淮还有点无措,下意识看向叶从南,“想来叶公子也和你们一样,下午还有课业。”
对上江清淮的目光,叶从南心下微微一动,顺着话道:“正是。”
“那也不行。”姜少瑜仍旧很坚持,他又拉着江清淮去一旁说起悄悄话,“你们现在才认识多长时间,哪怕我说了叶从南此人勉强配得上你,也不能如此草率。”
“啊?”江清淮傻了,又给他一脑蹦,“你想什么呢?”
姜少瑜黑了脸:“总之不行。”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清淮有点无奈。
姜少瑜却已经不信,方才那么一段路,他也想明白了,江清淮虽然否认了好男风的说辞,却不一定是真不爱,只看他那般维护姓裴的,也丝毫不介意和男子同塌而眠,可见是有那么些苗头在的。
至于江清淮为何矢口否认,姜少瑜认为,只怕江清淮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呢。
既然如此,倒也不必戳穿江清淮,他只帮着把关一下便好,总不能让他这个便宜的小皇叔凭白被人骗身骗心。
姜少瑜早已经想到自己日后定少不得操心。
却没想到要操心的事这么快就来了。
此刻他压根不想听江清淮的解释,只说:“既然你说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们谈话可能让我在场?”
这自然万万不能,江清淮连摇头。
姜少瑜便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气得江清淮又想打他:“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若像你这样,难不成日后我和大臣们关上门谈正事,也得时时刻刻让你在场监督?”
这话江清淮只是打个比方,姜少瑜却听出层别的意思,恍惚想起面前的人不单单是他的小皇叔,也是当今九五之尊,是天下共主,是皇帝。
而他呢?不知所谓地居然想插手起皇帝的事来。
姜少瑜想到方才江清淮已经动怒到弹他脑蹦,只怕再说下去……是要直接取他首级了,他脸色一白,朝江清淮行了一礼:“是我冒昧。”
他突然行礼,反把江清淮给吓一跳,连忙把他拉起来,却看他脸色苍白,意识到什么:“是我说错话,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是或不是,却已经不重要。
姜少瑜再开口,语气明显疏远不少:“小叔,我该去学堂上课了。”
江清淮忽觉一股悲从心来,他苦笑两声:“起码用了饭……”
姜少瑜看着他,沉默点头。
两人回来,气氛却明显凝滞起来,江清淮不说话,连带着一众人等也不敢插嘴,只面面相觑、安分地扒拉着自己的饭菜。
这国子监的菜色确实一般,江清淮勉强吃了两口,实在没有胃口,见姜少瑜用完膳,索性道:“那你们去吧。”
姜少瑜起身离开,姜少云反而有点犹豫,巴巴望着江清淮,不知所措极了,但见哥哥走远,又不免焦急。
还是江清淮安慰了他一句,姜少云才慌慌张张跑去追哥哥。
江清淮看他身影,有些落寞,忍不住想自己要能有个哥哥弟弟的……就好了。
“阿淮…”苏有道柔声道,“小世子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自己的想法,不喜长辈们老跟着,也是人之常情。”
江清淮却更无奈:“不是他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实在没了兴致:“回宫吧。”
“公子。”叶从南却出声叫住了他,他语气失落,“世子殿下……似乎不喜欢草民?”
江清淮摇摇头:“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
“那……”眼见他要走,叶从南有些急迫,“您说请我去家中做客,可还算话?”
江清淮没什么心情,却还是点了头:“下次一定。”
游园的事儿又被搁置了下来,江清淮回宫开始着手处理起最近递上来的折子,主要是近来赈灾重建的成果,例如发灾粮多少,恢复城中破损建筑几何,安置灾民数量,以及发放的农具数量等等……
都是些涉及数据的工作,虽然账本写得密密麻麻,但有九年义务教育的数学加持,江清淮看得还算快。
他没上大学之前,其实打算走艺术生路线,从小就在学习古典舞,也一直被夸有天赋。只是高三那一年,家道中落,妈妈车祸去世,爸爸又被查出肺癌早期,江清淮只能辍学去打工,给爸爸赚医药费。
他那段时间很拼命,真的赚了很多很多钱,只是……后来也没有机会……
“宿主。”RMB突然出声,打断了江清淮的思绪,“你怎么了?”
江清淮回神,放下毛笔,又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没事。”
“外面苏有道来敲了两次门,你都没听见。”RMB有点无奈。
“是吗?”江清淮还真没听见,他捏了捏眉心,“是什么事?”
“一次是说小世子们回来了,一次是来问用膳的事。”
“算了,也没胃口。”江清淮起身,才发觉外面天已大黑,御书房却点着灯,江他有点纳闷,“是你帮我点了灯?”
RMB有点小骄傲:“贴心吧。”
江清淮笑笑,却又坐在龙椅上发起呆来。
RMB放心不下,却也不知道怎么劝,焦头烂额地转了两圈,想起宿主本来是想去找裴牧的,便自作主张点开了系统的追踪界面,决定看看姓裴的在干什么。
这一看却把RMB给吓得不轻:“宿主,不好了。”
“什么事?”江清淮语气恹恹,看到RMB投屏到自己眼前的地图,简单扫过,立刻也傻了,“这不是锚点的定位图吗?”
“是啊。”RMB也不太相信,已经开始自动检索系统bug了。
“裴牧怎么会在侍郎府?”江清淮伸手把地图调大,看到那锚点仍旧稳定停留在礼部侍郎府上,突然有了想法,“难道是上次撞见侍郎车辇,裴牧替我说话,被那侍郎记了仇?”
“这人如果和珠宝店起火一事有关,那裴牧肯定有危险!”江清淮猛站起身,开始去一旁翻箱倒柜,嘴里念念有词,“我记得上次小福子准备的那套夜行衣,就放在了御书房,在什么地方?啊,找到了!”
江清淮动作利落地开始换衣服:“不管怎么样,我得去一趟。”
RMB倒是没拦他,只是说:“宿主,侍郎认得你,记得带面具。”
江清淮哦了一声,想去拿狐狸面具,又觉得过分碍眼,转而取了手帕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他点开系统界面准备传送,突然又想起什么:“是不是这样,裴牧也认不出来我?”
RMB:“只有他知道面具下是你的前提下,才能认得你。”
这倒也简单,找到裴牧再摘下来就是了,江清淮二话不说点击传送。
只是……片刻黑暗之后,迎来的却是更深邃的黑暗。
江清淮纳罕地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试探性地向四周摸去,碰到一个硬邦邦似木板一样的东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立柜?”
不等RMB回话,江清淮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直朝他这边过来。
这就要被发现了?
江清淮有些紧张,下意识拿出了背包里的平底锅防身,准备门被打开的时候直接抡过去,RMB却突然出声:“宿主,等等,好像是裴牧!”
RMB话音刚落,立柜门骤然被打开,门口那人同样穿着夜行衣,束着高马尾,面罩遮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来。
四目相识,江清淮立刻便认出裴牧,只是裴牧认不得他,更没想到柜中还有旁人,他无意识瞪大眼睛,接着一把短刃便朝江清淮刺来。
他的动作很利落,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却也是下意识要取江清淮性命的举动。
江清淮借着月光看清裴牧动作,下意识拿平底锅抵挡,他以前练过跆拳道,动作还算快,倒是勉强挡住了裴牧这一刀。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来,连忙要扯面罩表身份,裴牧却先发制人,一把抓住他手腕,接着轻巧一扭,江清淮便被痛地握不住锅。
他痛地松开了手,平底锅便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裴牧身形一僵,原握着刀准备朝江清淮刺来的手微微一顿,转而落在他脖颈上,冰凉的刀片抵在皮肤上,激得江清淮寒毛战栗。
“别动。”裴牧压着声音,语含怒气,冰冷极了。
本就没打算挣扎的江清淮,闻言不禁有些委屈,他看了裴牧一眼,裴牧却并不看他,而是推着他挤进这立柜,又关上了门。
动作间,那短刃划破江清淮的皮肤,传来一阵微凉的刺痛。
江清淮有点委屈,但立柜关上,里面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何况柜中面积不大,两个成年男子挤在里面,实在算不上宽敞。
虽说裴牧拿着刀威胁他,但因为地方小,反而不得不完完全全将他抱在怀里,两人睡一张床的时候都没贴这么近,裴牧伤到他,大概也不是故意的。
江清淮只能压低声音提醒他:“你弄疼我了。”
裴牧动作一顿,却还是将那短刃拿远了几分。
江清淮就知道裴牧不是故意,还想说点什么,门外却又传来了声音:“大人,您这边请。”
第39章
江清淮认出那是礼部侍郎的声音,好奇起他口中的大人是谁,便决定暂且瞒着裴牧自己身份。
只要裴牧没事便好,他自爆了身份,反而有口难言,解释不明白。
江清淮下定了决心,却听不见被叫大人的那位说话,反而是礼部侍郎谄媚地笑了一声,拍了拍掌。
江清淮蹙了蹙眉,听见外面传来丝竹管弦演奏声,夹着女子娇笑声,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
只是这丝竹声只响了一阵,忽而又安静了下来,江清淮听见礼部侍郎谄媚道:“这些是安华坊新今儿调教出来的妙龄姑娘小倌,大人,您可喜欢?”
只是那大人似乎腼腆得很,只是含糊笑了两声,并不回话。
单听笑声,江清淮认不出是谁,正遗憾呢,又听见礼部侍郎道:“大人,暖池已经备好了,由这些姑娘们伺候,小人便先告退。”
那人仍是缄口,江清淮只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知道是那礼部侍郎走远,不觉哽咽:“RMB,外面是不是要开impart?我这还在柜子里藏着呢,难道要从头听到尾?”
他刚问完话,便听见外面传来女子细锐的笑声:“大人,您轻点,别心急嘛……”
江清淮:……
他虽然也是个正常男人,也会偷偷在网上看点有颜色的小视频,但听人墙角的事儿还是接受不能啊,何况这战局还不是1v1,是不正经的impart啊。
“大人,大人,好满……奴好痛。”
江清淮:……
他难耐地动了动,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腰,身子猛然僵住,后又想起来裴牧还在,立刻乖乖稳住,不再乱动。
裴牧压低声音问他:“你有什么目的?”
外间丝竹奏鸣,少女戏水,颠鸾倒凤,江清淮实在不想这个时候暴露自己身份,只能顺着话问:“你又有什么目的?”
裴牧冷哼一声,将那刀深深抵在江清淮脖子上,直到嗅到淡淡血腥味,才开口:“目的。”
江清淮痛地直抽气,被裴牧这么逼问,反而更不想说,他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活像不要命了一般,倒是让裴牧一时怔愣,被江清淮钻空子抓住了手臂。
江清淮不管不顾逮住就咬,听见裴牧发出一声闷哼,才冷静下来,渐渐松了口。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毕竟裴牧不知他是谁,他这样学人说话一般的回问也确实让人火大。江清淮有点不好意思,安抚地舔了舔那伤口,却只舔到面罩,便尴尬地松开裴牧。
裴牧倒是感到手臂上的湿滑触感,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惹得他心下怪异,但外面似乎有人正过来,裴牧无暇顾及太多,一把将眼前这个不安分的人抱在怀中,伸手堵上了他的嘴。
那人轻轻唔了一声,倒是配合着不乱动了。
裴牧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只是两个趁乱躲懒出来的姑娘,其中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你瞧瞧我的伤,好痛,怕是要留疤了。”
“别怕。”那被唤姐姐的姑娘出声安抚,“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回去敷一敷,明日便下去了。何况也不是在脸上,方才洺蓝被抽了十几个巴掌,那脸伤血痕道道,这辈子怕都毁了。”
“妈妈怪会哄人的,说什么房中之事趣味颇多,我怎么只觉了痛,那皮鞭不都抽畜生用的?怎生要用到我们身上?还说什么得贵人青眼,可保一世荣华,这荣华我还没见到,命可先要没了。”
“好妹妹,你是第一次,不知道这位大人的脾气。”年纪稍大的姑娘安慰道,“那大人年事已高,只喜欢些刚十八的妙龄姑娘小倌,房事上多拿鞭子、玉石磋磨人,虽然苦了些,但好歹完璧之身还在不是……”
“哪里还在?”另一姑娘抽噎起来,“你没瞧见方才清倌儿?那么粗一根棍子,活活要把人捅死了。”
“快别说了,有人注意到这边,眼泪擦干,快些回去吧。”
等抽噎的低泣声渐渐远去,RMB连忙问:“宿主,怎么办?要不要直接冲出去?”
江清淮不回话。
RMB纳闷:“宿主?你怎么了?”
江清淮有些欲哭无泪,僵着的声音微微发抖:“我好像被捅了。”
“什么?”RMB大惊失色,“裴牧那混蛋真拿刀捅你?”
江清淮摇摇头,却丝毫不敢动:“还没捅,硬邦邦地抵在后腰的位置,我不敢乱动。”
RMB便说:“宿主,你别怕,我帮你看看,实在不行你就说你是江清淮,总不会有什么生命……”
RMB话音戛然而止,弄得江清淮更加无措,可怜巴巴地问:“怎么了?”
“宿主……”RMB尴尬笑笑,“不是什么凶器……额,不是那种凶器。”
“你在说什么?”江清淮听不明白,却不妨碍他害怕,虽然更多似乎是因为方才听那两个姑娘的谈话吓得,但他此刻确实也抵不住身子发抖。
RMB却有点不好意思,说得含含糊糊:“就是……哎呀,宿主你别怕,反正没什么大不了,还是先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没什么大不了?”江清淮可不敢信,反而因着RMB说没什么,生了几分倔强的好奇来,忍不住伸手推搡裴牧,准备摸索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硬邦邦戳他后腰。
只是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江清淮只能凭感觉去摸,裴牧却比他反应快多了,一把捏住他手腕。
江清淮登时吓得不敢乱动,生怕他又扭自己手腕,忙道:“别,会疼……”
裴牧倒是没有扭他手腕,只是压着怒气问他:“乱动什么?”
江清淮有点委屈:“你拿什么东西咯到我了。”
裴牧不吱声了,不过咯着他后腰的异物倒是不见了,江清淮松了口气,低声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裴牧不说话。
江清淮有些焦急:“该不会打算一晚上都跟我挤在这里听活春宫吧?”
裴牧叹了口气,附在他耳边:“这是侍郎府,府上精兵三百,你觉得硬闯能出去?”
江清淮不回话,转而询问RMB的意见:“找条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小道,我们冲出去。”
区区侍郎府而已,他在宫里,御林军足有五千人不止,RMB都能帮他不被人发现地到处乱窜,才三百,怕什么怕?
RMB很快给了反馈,将地图给江清淮看:“宿主,南边有个小侧门,出去往东拐,再走几十步,就是长安街,哪里人多耳杂,反而安全。”
江清淮点头答应,将计划转达给裴牧。
裴牧却突然道:“我是来杀人的。”
江清淮不由一愣:“谁?”
“屋中人。”
江清淮点点头,又意识到什么:“你知道那人是谁?”
裴牧嗯了一声,却有些不可置信:“你不知道屋内人是谁?”
“啊。”江清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问得太蠢,若是连屋里人是谁都不晓得,何故藏在这里?
江清淮只能瞎编:“我……其实是……”
裴牧却并不关心,只说:“踹门。”
江清淮有点犹豫:“我们悄默地溜过去杀人不行吗?”
裴牧不语,一把捞住江清淮的腰,生生将他从地上抬了起来,在狭小的柜中转了个圈,而后抬腿,一脚踹开了柜门。
江清淮却被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乱抓,摸到不可言喻之处,吓得叫出声来:“卧槽。”
裴牧闷哼一声,却被柜门撞击声掩住,屋内的光打进柜中,显出裴牧此刻额头热汗连连,他狠狠瞪了江清淮一眼,随后便撒开手,往屋内奔去。
江清淮傻在原地,有些一言难尽地搓了搓手。
他兄弟可真是天赋异禀啊。
RMB却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追问起来:“宿主,踹个门而已,你叫什么?”
江清淮假笑两声,听见里面传来尖叫声,又收拾心神往里面跑去。
只是刚一进去,又吓得不敢睁眼,那屋中挂满帷幔,最中间是个玉砌的一个大暖池,混着浓郁的酒味,地上凌乱掉落不少剔透晶莹的果肉,又有玉体横陈其上,不着半缕,却又散着淡淡血腥气味。
江清淮不大敢看,道了句罪过,又急忙跑去找裴牧。
他正在一处帷幔后面,身形倒是十分好认,江清淮捂着眼睛一阵瞎跑,刚到身边,便见裴牧抬起手中短刃直直朝身下人刺去。
这当,江清淮认出那人,却属实惊得不知作何反应。
居然是那礼部尚书任宏!
这老登如今可有七十了啊,简直禽兽不如!!!
裴牧出刀很果决,只是任宏命大,一刀竟没断气,惶恐地瞪着裴牧:“你是谁?是陛下吗?是不是陛下派你来的?”
江清淮:……
怎么成他派来的了?他像是那种会派黑衣人潜入臣子家中直接取人性命的暴戾帝君吗?
裴牧却冷笑一声,收了手中的刀,反而摘了面罩,死死盯着他,呵道:“好好看着我这张脸。”
任宏傻傻看着,也有些明白:“你又是哪家的后人?跑来侍郎府中寻仇,呵,你以为你杀了我……唔!”
话音未落,裴牧便手起刀落,直直将他头颅割了下来。
江清淮看着那在地上缓缓滚了两圈的脑袋,一股恶寒直冲而上,忍不住干呕了两声,但晚膳没用,中饭也吃的不多,胃里倒是什么都没有。
他缓了一会,听见外面已经传来侍卫们的脚步声,忙上前去拉裴牧,也顾不得他满身鲜血,只道:“快走。”
裴牧不由一愣。
第40章
江清淮却没觉出裴牧的迟疑,他只管拉着人跟RMB跑,一路东拐西拐,倒是没有和侍郎府上的人撞上,直到来到RMB所说的那处小门,江清淮才有时间松口气:“你方才露脸,不会被那些姑娘小倌们瞧见吧。”
裴牧不说话,反而问江清淮:“你很了解侍郎府?”
江清淮忽而就不想跟他聊了,只率先出了那门,见裴牧紧跟其后,给他指路:“往那边跑,就是长安街。”
说罢,自己却先另一个方向跑去。
身后,侍郎府中侍卫也陆陆续续追来,裴牧望着那个瘦弱的身影,轻轻蹙起眉来,却还是莫名选择相信这人,顺着他所说的方向去了。
一刻钟后,裴牧回到家中,同一早便候着他的裴关四目相对,不由一愣:“还不睡?”
裴关有些牙痒:“你去了侍郎府?”
裴牧扯下面罩,自去柴房烧水准备洗漱,闻言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裴关却炸了:“你就那么相信那来历不明的递信,相信那任宏会夜宿侍郎府中?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去了?满身鲜血,哪里受伤了?”
裴牧动作一顿,看向裴关:“我没事,任宏死了。”
他说罢,似是嫌裴关聒噪,顺便带上了门。
裴关早已愣在原地,也顾不得追问裴牧,只喃喃道:“死了?”
他轻嗤一声,笑得有些勉强:“就这么……简单?”
裴牧打了烧好的热水出来,瞧见裴关还愣在原地,一会低低笑着,一会又不可置信地喃喃着怎么可能,忍不住上前给他一脚:“出息呢?”
裴牧语气冷漠:“滚去睡觉。”
裴关回神,却并不依,而是追问起裴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身一人杀了任宏,又是怎么从侍郎府上脱身的?路上可有人瞧见你的脸吗?”
说起如何脱身,裴牧不由沉默一瞬,却只是道:“你且去查查递信的人。”
裴关哼了一声:“你当我不会去查?今早见过那信,我当即便去查了,不过是个又聋又瞎还不会说话的乞丐,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裴牧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那人既能得知任宏的计划,又晓得他的身份,一定不会蠢到在递信这种小事上露出破绽。
不过他也不担心,只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此人的消息可靠,暂且可用。”
且……想到那个对屋内情景一无所知却格外维护他,甚至还会帮着他逃的黑衣人,裴牧莫名觉得那递信的人,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
裴牧想清缘由,又交代了几句明日官府来问话的说辞,便自去洗漱睡了。
此刻,养心殿中,江清淮同样叫了热水在泡澡,他懒洋洋趴在浴池边上,端着铜镜小心翼翼打量自己脖颈上的伤,一开始不慎划伤的那处倒不尽明显,反而是后面裴牧故意威胁他的那处有些深,现在还细细地渗出血来。
江清淮拿过干净帕子,用RMB帮忙买的伤药敷上,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日苏大伴看见,肯定要追问的。”
伤口虽然不是很深,但不拿东西遮住还是会被瞧见,可若是遮住了,苏有道又一定会看出端倪,到时候问他为何要遮住脖子……
RMB叽叽喳喳:“我知道我知道……”
江清淮不大相信:“你知道什么?”
“就说被蚊子咬了。”RMB笑呵呵,“如今入夏,正是蚊虫多的时候,何况你昨天和姜少瑜说悄悄话,在树荫下面站了好一会,被蚊子咬了岂不是很正常?”
江清淮哦了一声,觉得有道理,便也同意。
经过如此折腾,江清淮也实在是困了,连头发都懒得烘干,直接睡死过去。
次日一早,苏有道慌慌张张来禀告任宏被刺杀一事。
江清淮从睡梦中醒来,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是皇帝,好像有义务处理这种刑事案件,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裴牧肯定是要偏袒的,但事情又不能不查,江清淮不情不愿穿衣裳,果然听见苏有道问他:“陛下,您的脖子怎么了?”
“被蚊子咬了。”江清淮从他手中接过外袍,已经学会自己穿了,“实在痒地厉害,只能拿帕子挡挡,省得挠破了。”
苏有道有些焦急:“臣这就派人去太医院拿些药。”
他看向一旁的小福子,小福子却有些心不在焉,盯着皇帝脖间的绸带,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清淮顺着苏有道的目光看见小福子也在,还正打量他的脖子,有些紧张:“小福子,怎么?”
小福子一愣,忙行礼:“是奴才失礼了,还望陛下赎罪,只是陛下……”
小福子犹豫道:“这蚊虫叮咬,也是不得闷的,您还是快些解开来,透透气的好。”
这可不行,江清淮轻咳一声,道:“不必了,这只是朕昨晚怕痒绑的,今早起来便见落,只是留了痕迹,到底有些不端庄,还是遮着好。”
痕迹?小福子的耳朵动了动,心想着,皇帝如此遮着挡着,只怕另有隐情。
凭白有了痕迹,可陛下又没带那叶从南回宫,难道……是那宫外的情郎昨日溜进宫里来了?
小福子想起前些时候听侍卫们聊天,提到过宫里闯进了什么小贼,难不成和陛下有关系?
而且陛下昨个夜里,连饭都没兴致去吃,却忽然又叫了水要沐浴,偏还不许下人们伺候……莫不是有人正伺候着?
小福子心下一惊,越发觉得合理,再瞧江清淮脖间那绸带,脸色都不对劲了。
江清淮没注意到这些,见话题略过,便道:“去金銮殿。”
金銮殿上,任宏的脑袋被托盘放在正中央,大臣们则齐刷刷跪了一地。
江清淮一踏进金銮殿,就瞧见死状凄惨的任宏,吓得朝后缩了半步,才继续往前走。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这脑袋终于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肤色发黄,嘴唇干裂,圆瞪的眼珠几乎要掉出来一般,眼白更是浑浊不已。
江清淮也终于生出一点死人了的荒谬感。
想到这人还是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割下了脑袋,江清淮忽然开始佩服昨晚的自己,怎么胆子就那么大,当时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怎么带裴牧跑出去呢?
他有些站不稳,勉力坐到龙椅上,才稳住声音,道:“大理寺卿,你来说。”
钟单仁连忙上前,磕了两个头,才说起事情始末,当然这些江清淮都知道,甚至知道的比钟单仁还多些,也一点都不顾惜死者颜面,只问礼部侍郎:“任爱卿怎么会在你家中,那些女子小倌难道是你的……吗?”
这语气完全就是在吃瓜啊,大臣们面面相觑。
礼部侍郎连忙上前,已是出了满头大汗:“回……回禀陛下,臣……臣只是负责帮……帮大人找些奴才来伺候。”
“为何在你家伺候啊?”江清淮继续盘问,拿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甜丝丝的很不错,勉强压下他心中那点不适。
龚成冷哼一声,这时候倒是扮起黑脸来了:“任宏大人一向惧内,怕是不敢在家做这勾当。”
“惧……内?”江清淮哪里知道这个,听闻此事,又想起昨晚那混蛋的勾当,不由轻嗤一声,左右这任宏不是什么好人,何况知道凶手是他兄弟,江清淮怎么可能细心查办,他思索着怎么搪塞过去,又听见门口小太监禀告林珏求见。
“林珏?”这家伙官位不高,倒是老想着来见他,江清淮哼了一声,“让他进来。”
林珏领命,身后却带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江清淮看那人长得一副尖酸刻薄像,隐约猜出这女人可能就是昨晚那两位姑娘口中的妈妈。
江清淮若有所思,听着林珏汇报:“陛下,昨晚大理寺接到报官,臣夜巡正赶上,索性帮着盘问了那些可怜姑娘们。”
林珏侧身让出位置,让那妇人上前两步:“此人乃安华坊老鸨,便是她长年累月给任宏找些漂亮姑娘小倌,据说……任大人有些特殊的癖好。”
江清淮默默端起苏有道给他准备的甜茶,闻言不由一噎,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苏有道忙上前帮他拍背:“陛下?您怎么了?”
江清淮咳嗽了几声,才开口:“无事。”
他问那老鸨:“本朝官员不许嫖、娼,你却私下送美人,可知罪?”
老鸨也不过是想赚点油水吃,哪里知道会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早就给吓得魂都没了,如今被拎上金銮殿,一味只知哭喊:“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
江清淮听得烦躁,摆手让人拖下去,才继续:“看来是任大人、周侍郎和这安华坊老鸨勾结,反给贼人钻空子得以行凶……”
他轻咳一声,突然想到什么,眉眼都柔和了几分:“这老鸨勾结周侍郎,保不定还有其它官员……”
“林将军。”江清淮看向林颂今,到底这朝廷他只相信林颂今一人,“此事还需麻烦您来查办。”
林颂今笑笑,站起身来,十分乐意:“陛下放心,老臣必定竭尽全力。”
江清淮点头,又按规矩撤了侍郎的官衔,将他外派出京,吩咐大理寺卿和林珏一同追查贼人,才又交代起科举的事情,也无非是交由龚成协理。
这人方才悄无声息在他面前露脸,想必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江清淮便随他的意,还做出一份信赖模样,好似全然忘了昨日这人带头嘲讽他字丑之事。
龚成自然也知道皇帝是在作戏,但能拿到礼部大权,他当然不会推托,只作一副诚惶诚恐模样,瞧在江清淮眼中,实在假情假意极了。
事情交代妥当,江清淮又追问起赈灾基建之事,虽然昨日那折子他没看完就匆匆跑去侍郎府上见裴牧,但他左不过是问话,看不完便看不完,江清淮又听着工部报告了一番赈灾情况,满意点头:“既然盖好了赈灾的平房,和龚爱卿合着那籍贯一并发放了就是,优先那些受灾的良民,不得有误。”
江清淮又恍然叹了一声,看向龚成,装作刚想起的模样:“那户籍之事?爱卿可都办妥了?”
妥自然是不可能妥的,这么些天,龚成也是忙个够呛,明面上,他既要去城门口搬砖,又要操办立户、安排科举、配备各部人手抽调、调查学子们意见……
而暗地里,他得想法子和陛下较劲,派手下通知学子们假消息、暗中派人放流言、又得提防着皇帝和姓林的,昨晚处理了一晚上任宏的屁事,又连忙通知百官今日上朝,再早早起床候在金銮殿等他的陛下……
龚成轻咳一声,拘谨道:“近来忙着筹备科举事宜……”
“此事先不忙。”江清淮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还是城中百姓更重要些,朕给你三日时间,起码得有八成的平民立户吧……”
“八……八成?”龚成傻了,“陛下,这实在是有点……”
江清淮面色不愉:“爱卿,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朕很难放心将礼部的事也交托于你啊。”
“还是说……”江清淮做出一副沉思样,“朝中人手不足,今年开科取士,还得多找些青年才俊才行?”
龚成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