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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再往里走,江清淮学会了很多美好的品质。

首先,包容。

对于刘太后设计复杂的路线以及那奇怪且浪费资源的石门机关,现在的江清淮持百分百的包容态度。

毕竟,任谁有钱到这种程度,都得好好保护起来吧!!

其次,理解。

此刻的他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其他人不理解他遣散后宫的操作了。

有这么多钱,谁还有心思搞纯爱啊!!!

最后,大方。

当然这是迫不得已的,因为司马济在他耳边叨叨叨了整一路刘太后敛财的恶劣行径。

实在不堪其扰,江清淮只得给出承诺:“现下国库空虚,一半也是太后不作为导致的,既如此,你便拿走八成,该填补的地方都一并填补了去。”

此话一出,司马济笑逐颜开,RMB却怒了:“宿主,你怎么能对他这样大方,你就不怕他贪污你的钱吗?”

当然还是怕的。

所以江清淮改了个说辞:“只是这里东西不好挪动,取用的时候,你只告诉朕,朕再让苏大伴批给你。”

司马济对此毫无所谓,仍旧笑得满脸褶子,只是他还有一件事要发愁:“陛下,这边线的将士们又来信催军饷,如今有了您的填补,其它倒是都好说了,只是……”

司马济有些难以启齿:“只是这粮草,有价无市,实在不好凑啊。”

听他这样一说,江清淮也有些发愁。

一个国家,穷什么都不能穷军队,何况还是粮草这种最基本的物资,但让江清淮自己去搞粮草,他还没有司马济路子广呢,只能问:“以往这种情况,你都是怎么解决的?”

“往年无灾,粮草倒是充足,只是近几年各地大旱大涝,陛下又下令开粮仓,如今朝中粮草也短缺,只能去那些地主大户手中买。”

司马济就是担心这个:“可那些地主后面都有高官撑腰,卖不卖两说,卖什么价格更难说……”

“他们还敢坐地起价?”江清淮冷哼一声,“这可是给战士们的军饷,保家卫国还谈钱?”

司马济也恨极了这些人,只是无法:“陛下,这些人无往不利,何况法不责众,总不能一个个全抓起来罢……”

江清淮不屑道:“怎么不能?”

司马济便糊涂了:“陛下,这能有什么法子?”

江清淮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且问你,各部官员说要募捐的善款可都交上来了?”

说起这个,司马济脸色更差:“陛下,虽说是答应了会给,但他们也打定主意要拖着,如今也就各部尚书抬了几箱银子到户部,可虽说抬了,却也没给齐全。其他官员更是清一色,都拿手头紧张当幌子,求我容几日宽限。”

江清淮听得生气:“朕不去催,他们一个个就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苏有道忙哄他,嗔怪地瞪了一眼司马济:“陛下别气,为这种人不至于。您既然要善款,只派御林军大刀阔斧地收便是,那银甲铁骑往门口站,谁敢不交?”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法子,但第一次金銮殿威胁他们也就算了,现在直接到家门口逼钱,恐怕适得其反,不管钱拿没拿到手,大臣们肯定要有意见。

虽然江清淮对如今的朝廷很不满意,但这不代表有能力的官员不多,没必要赶尽杀绝到这种地步。

但不派兵上门逼一逼,任由他们这样有恃无恐也太窝囊了。

这可不是江清淮的做派。

但不等江清淮想出个所以然来,小福子先匆匆忙忙赶来了:“陛下,大理寺卿求见。”

“钟单仁?”想到自己安排钟单仁去调查任宏的死因,江清淮心下一阵紧张,当下也顾不得粮草的事儿,只说,“朕这就去见他。”

但和江清淮想得不一样,钟单仁并不是得了什么线索才来求见,而是大理寺整理出来了反贼们的罪状书。

上次钟单仁递的折子只是简单归并了反贼们的身份,山匪出身、奴隶出身等等,现在递来的罪状书则详细记录了每一个人的罪证,虽然不知道钟单仁是怎么审问的,但江清淮简单翻了一张,上面就连那人曾经侵占多少良田、杀过多少人、奸.淫过多少良家妇女都写得清清楚楚。

江清淮本没打算将这些人判死刑的,就连魏琛南,他都只是安排去了喂猪。

他原是不想杀人的。

但经历过任宏一事,如今思绪却也变了。

单是看那几眼数字,便足以让人痛心,若是真真遭遇了这种事的人……他们又当如何?

如果今日他不能替天下人杀了这些作恶的人,岂不是所有人都要像裴牧一样,从此背负血海深仇,不得不只身犯险……

甚至,刀架在仇人脖子上了,那人还未必认得出你是谁。

且杀人何其快,裴牧力气那样大,割掉任宏的脑袋,连几秒钟的时间都用不了,可之后呢?

追杀、调查暂不说。

只想那壶酒,裴牧不爱喝酒,还要劝着他节制,那晚却买了烈酒,到底是爽心大仇得报,还是旁的什么?

江清淮已经不愿想了,他沉默地翻看起那些罪状书,倒是不多,显然钟单仁只是递了主要将领的罪状书来。

江清淮翻过几张,都是些罪无可赦的混蛋。江清淮心下恶狠狠地想,明天就全砍了头去,实在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只是他刚这样想过,目光却被一个罪状书吸引过去。

旁的都是满满当当的罪状,奸杀淫掠卷卷有名,这个一眼看过去,却实在是干净地有点离谱。

帮忙翻译的RMB也啧啧称奇:“宿主,是不是钟单仁不小心拿错了,这不是罪状书,是奖状才对吧。”

但实际并非如此,江清淮看RMB翻译出来的内容——

【齐时村,男,今年二十有五,祖籍东阳,寒门出身,和魏琛南原是同窗,后一同发迹。其性格温和有礼,足智多谋,武艺高强,治下颇严,禁烧杀淫掠、多善待百姓,曾被赞“东阳第一美男”。后被同僚妒忌,几经弹劾,渐被魏琛南疏远。】

罪状书写到这里,便没了后续,江清淮还纳闷地将那纸来来回回翻了两遍,确认没有遗漏什么,才看向等在一旁的钟单仁:“钟爱卿啊,这齐时村的罪状书,怎么不见罪状啊?”

钟单仁对此人想必也是印象深刻,一听江清淮问,都不用反应,直接便答:“此人在审讯期间,声称自己问心无愧,并无做过任何对不起百姓之事。”

“臣原本也是不信。后派衙役们寻访遭灾的百姓,又过问其部下,几经核对,才得出如此结论。”

江清淮点点头:“如此看来,这人倒是不错。”

钟单仁便起身行礼:“陛下,您宅心仁厚,但魏琛南之流作恶多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臣斗胆,请您尽早下令,问斩魏琛南等人。”

江清淮如今也有这个打算:“既然你都调查清楚了,凡杀过人的一命偿一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钟单仁却有些不解:“陛下,那像齐时村这样的,该如何处置?”

杀了未免有些残忍,但直接放了,那肯定也不行。

都跟着魏琛南干进皇宫来了,虽然放在以前,江清淮还能说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鉴于现在他就是被.干的皇帝本人,还是要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一番的。

不过江清淮倒是对这个齐时村很感兴趣,只道:“先带齐时村单独来见朕,其余的嘛……不是还在劳改,先让他们继续干。”

钟单仁刚领命下去,小福子又来禀告说,姜少瑜他们回来了,正在养心殿等江清淮用膳。

江清淮看了眼天色,才发觉已经到晚上了,有点恍惚地应了一声,又往养心殿回。

姜少云正等在门口,远远瞧见他过来,立刻欢呼着跑来:“小皇叔,明天是休沐日,带少云出去玩好不好?”

“你们也休沐了?”江清淮下了轿子,先蹲下来捏捏姜少云的小胖脸,才问,“想去哪里玩?”

姜少云也不知道,这孩子打小就被送进皇宫,去哪都受拘束,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只知道撒娇:“少云不知道,但是少云想去。”

江清淮有点无奈,牵着他往回走,又问:“那哥哥呢?哥哥想去吗?”

“不想。”姜少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小郁闷。

江清淮望过去,他又道:“但是姜少云一个人太淘气,只能我陪着去。”

“那你觉得去哪里好?”

姜少瑜看江清淮一眼,无所谓道:“京城里随便转转就是了。”

江清淮刚要点头,姜少云却不乐意了:“少云哪里淘气了,哥哥明明就是自己想去。”

他跟江清淮告状:“这几天,小皇叔不陪我们吃饭,哥哥脸色也可差,少云腹背受敌,惨兮兮。”

“腹背受敌?”江清淮有些忍俊不禁,“在国子监学的新词?哪个夫子教你这样用的?”

姜少云瞪大眼睛,看看江清淮,又看看姜少瑜,明白江清淮的意思,有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少云以后就知道了,你们两个都不许说我。”

江清淮连连点头,只是还没开口,又听姜少云道:“小孩子闹别扭才不理人。哥哥不懂事也就算了,小皇叔明明都是大人了,还……唔……”

姜少云被捂住了嘴,姜少瑜的语气严肃:“你再乱说,今晚不能跟我睡。”

姜少云却不吃这一套了,一把推开他,往江清淮那边凑:“还不想跟你睡呢,我要跟小皇叔睡,小皇叔香香软软,我喜欢。”

第52章

江清淮也不吃这一套,给了姜少云一脑蹦:“说什么呢?小皇叔是男的。”

姜少云委屈地捂着额头,很不乐意:“男的怎么了?小皇叔就是香香软软的。”

“你这熊孩子。”

江清淮很无语。

姜少瑜却笑了:“少云这样,怕不是跟你学的。”

“怎么就跟我学的了?”江清淮顿了顿,明白了,也给姜少瑜一脑蹦,“你这孩子,早跟你解释过了,怎么就不信。”

姜少瑜脸黑了下去,姜少云却高兴起来,但他也不说,只拉着江清淮撒娇:“小皇叔,你好久没陪少云拼积木了。”

听他说起这个,江清淮有点愧疚,虽然最近确实有事情在忙,但疏忽了孩子的教育却也不应该,只是还没等他保证,小福子又来禀告,说是钟单仁带着齐时村来了。

江清淮索性道:“让他们来养心殿吧,再让御膳房多备几道菜,想必钟爱卿还没用膳。”

姜少瑜开口,语气凉飕飕:“不是说不好男风?”

江清淮:“?”

姜少瑜看他装傻,有些生气:“这个齐时村我知道,你别想瞒我了。”

“瞒你什么?”江清淮现在真的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怎么就一点都跟不上姜少瑜的脑回路呢?

姜少瑜冷哼一声,只说:“此人生得俊俏。”

江清淮:“……”

“你也太冤枉我了。”江清淮都有点委屈了,“我是那么荤素不忌的人吗?”

姜少瑜瞥他一眼:“不好说。”

姜少云也兴致勃勃地参与话题:“小皇叔,我前段日子看到一个话本子,就说的是你……唔……”

姜少云又一次被捂嘴。

这次是江清淮,只听见话本子三个字,江清淮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压低声音,十分严肃地教训小孩:“那个话本不是我,你再乱说话,我今晚可不陪你玩积木了。”

姜少云立刻害怕了,连忙点头,安抚地拍了拍江清淮的手,也跟着小声道:“知道了,小皇叔,我不乱说。”

江清淮这才满意,缓缓松开手来,目光随意一瞥,才发觉钟单仁已经带着齐时村候在门前。

到底是面圣,钟单仁还给齐时村收拾了一番,虽然只穿着一身囚服,但也洗得干干净净,发丝一丝不苟地梳起,露出硬朗好看的眉眼,倒是真的应了那句“东阳第一美男”。

江清淮突然明白姜少瑜的怀疑了。

如果真的喜欢男的,这款确实不错,只是瞧着胆子不大,从进来到现在,一直低着头,瞧都不敢瞧他一眼。

江清淮轻咳一声:“抬起头来。”

齐时村犹豫地抬头,只轻轻看一眼江清淮,又连忙低下头。胆子真的很小。

江清淮无意吓他,找他过来本是想问问是否有意效忠于他,但方才匆匆瞧他一眼,反而觉得眼熟:“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姜少瑜瞪了江清淮一眼,只是江清淮没看见。

齐时村仍旧低垂着头:“回陛下……”

他的声音很小,说得也磕磕绊绊:“罪奴就是那天……那天……”

“什么?”江清淮听不清,下意识追问起来。

但是不等齐时村回话,RMB先反应过来了:“宿主,他就是给你五花大绑的那领头。”

“啥领头?绑我的那个人长得很猥琐,不是他。”

“等等……”江清淮反应过来了,“就是那天钟山说话的那人……裴牧还叫他齐将,他是裴牧的领导!”

那天匆匆一瞥,只看见个盔甲,要不是RMB提醒,江清淮还真的认不出来。

这时齐时村也憋出话来了:“回陛下,罪奴那天就在钟山旁边……一开始,也是罪奴下令将您五花大绑、捆……捆在马上。”

“你这主意出得真不好。”

想到他当时在马背上那颠簸的感受,江清淮很无语。

齐时村却被这句话吓得抖了抖,忙跪在地上求饶,只是话少嘴笨,只会说“求您恕罪”。

江清淮没打算计较这个,他只是吐槽一声而已,但看齐时村这么怕他,只看向钟单仁:“爱卿,不如留下一起用膳。”

钟单仁身子一僵,他不好意思地拿出手帕,先擦了擦额头虚汗,才道:“陛下,臣……臣不饿。”

“你吃过了?”

钟单仁垂下头,压根不敢直视江清淮的眼睛,只是重复:“臣不饿。”

这下江清淮懂了,什么饿不饿,就是不想跟他一起吃饭而已,至于为啥……

江清淮看到姜少瑜窃喜的小表情,十分郁闷地摆了摆手:“算了,那你先走吧,只把齐时村留下便是,朕还有事问他。”

钟单仁大喜过望,忙谢恩退下。

留下齐时村一脸懵逼。

他这段时间被关在牢里,消息似乎并不灵通,江清淮难得有了几分好脸色,只告诉小福子:“先带他下去吃点东西吧。”

等小福子退下,姜少瑜试探道:“你打算做什么?”

“这人还算有几分能耐。”江清淮夹了一筷子菜,“我观望观望,若是能用,给他个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姜少瑜眯起眼睛。

江清淮便拿筷子敲他,语含警告:“再开这种玩笑,我真的会生气。”

姜少瑜立刻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又开口:“明天,去长安街行吗?”

江清淮当然无不可,等吃过晚膳,他去御书房见齐时村。

见齐时村笔直地跪在书案前,江清淮屏退旁人,又让他起来。

齐时村却弯下腰:“罪奴不敢。”

江清淮蹙了蹙眉:“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齐时村便抿抿唇,狐疑地看一眼江清淮,见他似乎并不是戏弄,才缓缓站起身来,想必是跪得时间久了,腿发麻,身形略晃了晃,才完全站稳。

江清淮无意折辱他,但话还没说开,也不好直接让他坐下,索性速战速决:“朕知道你的事迹,若朕说,能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可愿意?”

齐时村又是一愣,而后轻笑一声:“听闻陛下仁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江清淮心知有戏,还想说些什么,却听齐时村接着道:“只是不知……裴牧,是死是活?”

“裴牧?”江清淮没想到他会问起裴牧,看他这样在乎裴牧,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江清淮一时陷入沉思,倒是让齐时村误会了,只听他长叹一声:“裴牧同我,也算好友,何况他助您也算有功,哪怕知道了您的身份……”

“你们是好友?”江清淮打断齐时村,语气有些怪异。

齐时村不解地看向江清淮,但还是解释了一句:“虽然他唤我一声将军,但私下里……”

“私下里?”江清淮不自在地动了动,“那你知道他多少事?”

齐时村立刻警惕起来,裴牧乃前朝罪臣之子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但这种事告诉现任皇帝有多不妥,他也明白。

虽然在他的理解中,裴牧此刻应该也在皇帝手中,皇帝想知道什么直接问裴牧便是了,没必要在他面前旁敲侧击。

但齐时村还是谨慎地闭上了嘴。

江清淮有点不高兴。

说实话,这样的情绪莫名其妙且小孩子气,但他可能不是裴牧最好的兄弟这件事……就是很让人在意啊。

但江清淮到底不是小孩子,还是暂且将这份在意放下,转而回答了齐时村的前一个问题:“裴牧很好,你不必担心。”

齐时村一愣:“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朕为什么要处置他?”江清淮更不解了,不过还是不情不愿地解释了来龙去脉,“他帮过朕,朕何至于恩将仇报,早在林将军入京那晚,便已经出宫了。”

“如今也在吏部入户,日后便是我大秦的良民。”

他笑了笑:“你若是想,也有机会。”

齐时村却蹙起眉来,暗暗替裴牧担心起来,乍一听这皇帝对裴牧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但他留在上京,若是日后被发现了身份,岂不是难逃?

齐时村可不相信有哪个皇帝会大方到容忍前朝余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

但他担心归担心,如今人微权轻,哪里能做些什么,倒是这小皇帝的提议不错,且不说能保下命来,说不定哄了小皇帝开心,还能护着自己部下……

日后若是裴牧出事,看在他救过自己的份上,也能帮着从中斡旋一番。

齐时村想得很快,几乎是江清淮说完之后,便跪下奉承起来:“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江清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且心中正好有个打算,能交给齐时村来办。

想到这个,他有些小激动:“你既然都做了将军,武功比起裴牧来如何?”

以裴牧的武功进出皇宫都不在话下,若是齐时村能不相上下,对江清淮来说当然是一大助力。

只是齐时村摇了摇头:“在下惭愧。”

江清淮也不气馁:“那轻功呢?你会不会?”

齐时村点点头:“飞檐走壁都是基本功夫。”

江清淮瞪大眼睛,在心里和RMB吐槽:“这都是基本功夫,我能不能也抽个时间去学习一下啊?”

RMB嘿嘿只笑:“宿主,你不用去学,只要升级夜行衣的附加属性,你想闯荡江湖都没问题。”

江清淮更高兴了,当即就想干一票,他站起身,走到齐时村面前:“今晚,不,还是明晚吧,跟朕去打劫吧。”

第53章

“打劫?”

齐时村一言难尽地看向江清淮,这穿的是龙袍没错啊,但这人真的是皇帝?

江清淮当然也看出他的不确定,又认真点头,加重了语气:“对,就是打劫。”

齐时村的声音便带着点飘,他听见自己问,语气颤颤巍巍:“那……陛下想打劫谁?”

“谁有钱打劫谁。不,不是钱,是粮。”江清淮有些苦恼地嘟囔起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户部跟朕哭穷,边疆的将士要粮草,遭灾的百姓没饭吃,可是国库空虚,朕也没有办法……”

他坐在龙椅,泄气地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摊手:“只能出此下策。”

齐时村嘴角微抽,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江清淮这番说辞,只是……这谁家的皇帝没粮草了,想到的法子是打劫啊???

尤其这小皇帝长得还莫名乖,咳,瞧着是个不谙世事的,怎么……竟是这样恶劣的性子?

齐时村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

但这件事并不需要他的理解,他也心知肚明,只拱手行礼:“陛下,兹事体大,只有罪奴一人,恐怕也难办。”

江清淮却摇摇头:“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齐时村心下一阵可惜,却再没了胆子开口。

江清淮却看明白齐时村的想法,转而道:“你是担心你的其他部下吧。”

齐时村立时一惊,却也不敢欺瞒,只能道:“若蒙陛下不弃,罪奴曾经的部下亦是忠心耿耿。”

江清淮却笑了笑,故意道:“朕可记得清楚,有个人还夸朕性子烈来着。”

齐时村被那笑渗地心慌意乱,生出一身冷汗,他就知道这小皇帝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不过是个笑面虎罢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陛下恕罪,是罪奴当时治下不严,且那人……早死了。”

“哦。”江清淮点点头,倒是没打算计较,“朕有你们每个人的罪状书,等钟单仁那边审理过后,活下来的倒是可以考虑。”

这已是极大的恩典了,齐时村连连谢恩,只是嗓音仍是不稳,带着细碎的颤抖。

江清淮没想到他胆子这样小,索性聊起八卦,尝试活跃气氛:“我听说你和魏琛南是一同发迹,以前还是同窗,怎么后来就被人挑拨离间了呢?”

那魏琛南性格恶劣,野心勃勃,眉眼间戾气颇重,一看便是个不好相与的,却不算个傻子。

这齐时村长得俊,性格嘛,似是个重情义的,何况胆子还不大,魏琛南不至于因为别人几句话就怀疑自己的同窗吧?

江清淮纯粹是想听八卦,齐时村却耳朵一红,似是想起什么不堪的往事,有些恼:“那人……”

江清淮以为他要说什么魏琛南的坏话,竖起耳朵认真听。

但齐时村憋半天,只问了一句:“还活着吗?”

江清淮顿觉无趣,摆了摆手:“就快死了。你若是想见他,朕可以给你个机会。”

齐时村却摇摇头:“缘分已尽,此后,听天由命吧。”

看他一副不愿分享的模样,江清淮也不好逼迫人家,只能点点头,虽然有些可惜,但也随他去了。

只是放齐时村再回大理寺坐牢也不合适,好歹人家也表忠心要帮忙了,江清淮想了想,决定将他先安顿在宫里,又让小福子给找太医看看。

身体状态可得保持住了,不然怎么好去打劫呢?

等安排妥当,江清淮乐滋滋地去找姜少瑜他们拼积木。

不过江清淮是不上手的,这玩意他从小玩到大,现在早没兴趣了,只坐在一旁看着,顺便研究那夜行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和江清淮想得差不多,像游戏装备一样,这衣服自带数值加成,都是一些常见的,好比如速度、防御力这些,攻击力倒是也有加成,只是有一行标红加黑的大字,醒目地写着——

【注意,攻击力加成只是在宿主原有攻击力的基础上增益,不会强行改变宿主自身条件】。

这句话也很好懂了,好比如每个人都会扇别人大逼斗,如果你穿上夜行衣扇人大逼斗,一定会超级痛。

但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会跆拳道,所以你穿上夜行衣,并不会变成跆拳道高手。

由此看来,RMB当时说的闯荡江湖不在话下,大概率只是画饼,但江清淮并没不满,因为系统商店里有枪啊!

有热武器玩,不会近身搏斗也不是什么太遗憾的事情,何况……如果他能点满防御力,只要没在他开枪之前打死他,那他包赢的啊。

江清淮在脑海中构建日后闯荡江湖的侠者形象,RMB却冷不防给他泼水:“宿主,你现在的积分都没破万呢,还□□,你要不要看看枪多贵啊?”

江清淮当然知道很贵,就是一把最简单的老式左轮手枪,都要花费3w积分,而且这只是枪,并不包括子弹,子弹作为消耗品,反而卖得更贵,1000积分6枚。

江清淮根本买不起,正好瞧见姜少瑜的书案上正摆着纸笔,索性练起字来。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虽然昨晚上缠着裴牧练了一晚上,但其实也没学几个字,多是在练习一些简单的笔画,再就是裴牧一开始带着他写的名字。

只是宫里不仅不好乱写裴牧名字,连他自己的名字也不能乱写,虽然他和原身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名字却不一样。

原身随皇家姓姜,单名一个淮字。

江清淮一手撑着脸,慢吞吞地练着笔画,又盘算起来其他事——

会试暂定八月,还有近四月的时间,而他要出的题目只有区区二十八个字,哪怕一天只找裴牧学一个字,也能剩下三个月的时间给他练习。

江清淮信心满满,面上多了几分喜色,到时候他自己就能把殿试题目写出来,给那群老学究看看!

朕才不需要你们呢!!!

他正想得高兴,RMB却提醒道:“宿主,虽然出题这件事把握在你手上,但你还要小心他们在别的地方动手脚,系统数据显示,大秦历史上有不少科举舞弊的先例。”

“而且……”RMB有些不明白,“龚成暗自授意,卡科举报名资历这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

提起这个,江清淮心情又好了不少:“过几天。”

“几天?”RMB却很纳闷,“宿主,你有什么打算,难道还要瞒着你最忠诚可靠的系统吗?”

江清淮忍不住笑了笑,姜少瑜却突然看向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小皇叔……那个齐时村,你留在宫里了?”

江清淮知道他又误会了,有点无奈:“只是暂时没地方去,先让他安置一晚。”

见姜少瑜蹙了蹙眉,江清淮又安慰起来:“今晚我陪你们睡,我们不是说好了?”

“对!”姜少云点点头,他扔下手里的积木,跑到江清淮身边:“小皇叔抱!”

江清淮笑着把他抱起来,正巧小福子进来问可要沐浴。

江清淮索性拉上姜少瑜:“走吧,一起。”

……

半个时辰后,姜少瑜红着脸从浴池走出来,小福子候在外面,见他只一人,不由纳罕:“殿下,陛下和……”

姜少瑜朝他摇摇头,木着一张脸道:“我有事单独问你。”

小福子心下有些不解,面上却仍旧挂着笑,跟着姜少瑜去了一旁僻静处。

姜少瑜却没先问话,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小福子:“你最近常在御书房伺候,可有听小皇叔提起过一个人?”

怕小福子不理解,姜少瑜又补充道:“一个对他来说似乎很重要的人。不对,也不是很重要,可能就……朋友一样。”

姜少瑜自己都说得不确定了,小福子却已经下意识想到陛下那在宫外的情郎了。

但是……但是陛下却也从未提起过此人,就连情人是男非女这事儿,也是小福子猜出来的。

所以他很坦然地摇了摇头:“殿下还是说得太笼统,不曾有这样一个人。”

姜少瑜顿了顿,又道:“他可有出宫去见什么人?”

小福子的神色顿时有些僵硬,因为思维转地很快——

陛下确有常常出宫,也多是他帮忙打点……可他做得天衣无缝,世子没道理会知道。

何况世子明确问了陛下是否出宫见什么人,难道……难道世子早就知道陛下在宫外有一情郎?

小福子的眼睛亮了亮,为自己并非宫里唯一一个知道此事的人感到欢喜,但随即又泄了气。

陛下一早便交代过不能泄露此事。

小福子暗道可惜,但也只能平复心情,装作不知:“陛下操劳国事,日夜难眠,拢共也才出宫三次罢……两次去了国子监,还有一次,是去见了户部侍郎司马大人。”

姜少瑜又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福子更不解:“那殿下的意思是?”

姜少瑜却沉默下来,半晌,他摆摆手:“罢了,你跟着江清淮混,哪怕知道也未必会告诉我。”

这话说得小福子心下一惊,他本是靠着世子才得了陛下几分青眼,若是被世子厌弃,日后哪有什么好?

小福子连忙跪地求饶,砰砰砰地给姜少瑜磕起头来:“世子殿下明鉴,奴才侍奉您尽心尽力,不敢有变,世子殿下明鉴啊。”

第54章

姜少瑜其实没有怪他的意思,不过是调侃一句罢了,何况效忠于江清淮也没什么不对的。

只是没想到小福子这么大反应,姜少瑜难得有些慌:“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快些起来吧。”

小福子却不信,抬着通红的额头,可怜巴巴:“世子殿下……”

姜少瑜叹了口气,亲自上手把他扶起来:“万事君为上,你效忠小皇叔是应该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脚步声,想着是江清淮和姜少云出来了,只忙道:“你先下去吧,给额头上些药,以后也别动不动就磕头。”

小福子闷闷嗯了一声,应声往外走,却撞见江清淮和姜少云打量的目光,不由脚步一顿。

江清淮眼力好,一出来就瞧见姜少瑜和小福子偷偷摸摸说小话,便拉着姜少云偷听,他纯粹是要八卦一下,只是还没听出个所以然,先被正主抓个正着。

江清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笑道:“少瑜,睡觉吗?”

姜少瑜闷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倒是没拒绝。

——

次日一早,用过膳,江清淮便带着两个小孩一起出了宫。

昨天刚发了财,今天江清淮史无前例地大方,直说了今晚去琉璃轩见世面。不仅要带上两小只,还要叫上苏大伴和小福子。

一到长安主街,姜少云就兴奋地直叫唤,但他也乖,并不疯跑,只绕着江清淮和姜少瑜转圈,一边转圈一边垫脚蹦跶:“小叔,小叔,我们去吃冰糖葫芦吧!”

江清淮也喜欢吃糖葫芦,上次他去找裴牧时买了三串,谁知裴牧不吃,最后他一人包揽两串,完全没有压力。

他在摊前买了五根糖葫芦,大伴一根、小福子一根、两小孩一人一根、最后一根……

“江公子。”

江清淮刚分了糖葫芦给小福子,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回神去看,果真又瞧见了叶从南。

江清淮有些纳闷,等他走来,只问:“你不是前天刚休沐,怎么今天又来长安街?”

叶从南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近来家中有事,加上夫子也劝我出来放放心,大方给了我三日。”

“劳逸结合也是很重要的。”江清淮点点头,表示理解,顺便将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问叶从南,“吃吗?”

叶从南受宠若惊地接下,有些不知所措,但不等他说些什么,江清淮已经转身回小摊又买了一份。

他接过后立刻便捧着咬了一口,甜得笑弯了眼,才继续看叶从南:“今日休沐,我带少瑜他们一起来长安街逛逛。你呢,一个人来逛?”

“只是去买些文房笔墨罢了,要不了多少时间。”

江清淮表示了解,正要和他告别,谁知叶从南又道:“公子不常出宫,不如……不如由我来带路?我虽不是京城中人,但也在此求学一年多,这附近的地段还算了解……”

来个免费的导游,江清淮倒是挺乐意的,但他目光瞥向姜少瑜时,下意识便想起这小家伙以前说的话,怕他又觉得自己搞不健康关系,顿时有些犹豫:“但是……”

“让叶学长去吧。”姜少瑜看破江清淮心思,反而道,“正好我也想买些笔墨回去。”

江清淮点点头,松了口气,却有些不明白:“宫里的笔墨不好嘛?”

虽然江清淮不是很懂行,但昨天在姜少瑜书案上趴了一会,别的暂且不说,只那墨便自带一股冷香,明显不是什么便宜货。

江清淮见的墨虽然不多,但他知道裴牧的墨是没有那种香味的。

姜少瑜似乎也没有打定主意要买,听见江清淮问,他摇头:“只是昨日听闻京中来了个腰缠万贯的胡人,吹嘘自己手中有烟墨、珪墨此等珍品,我才想去凑个热闹。”

叶从南也跟着道:“黄金易得,珪墨难求,若是那胡人瞎说也便罢了,若是真的……”

“能看上一眼也好。”叶从南语气带上几分向往。

江清淮看他那神往的样子,其实有点不理解,但姜少瑜想去,他当然支持,一边点头答应,一边问RMB:“这珪墨什么概念?”

RMB也不给江清淮介绍那些虚头巴脑的,只说:“一锭价值800多万RMB。”

江清淮肃然起敬:“去去去,即刻就去。”

几人便往那书坊去,听叶从南说,那胡人在京中最大的书坊鹿鸣堂开了个“赏墨弄舞”的雅宴,特请了国子监懂墨的夫子坐镇,打着“入门便是客”的噱头,广请天下人。

江清淮有点惊讶:“是说所有人都能去?还不用花钱?”

叶从南点点头,很肯定这胡人的做派,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赞赏。

姜少云却没什么兴趣,上了几日学,他早不好学了,没趣地瞥了一眼侃侃而谈的叶从南。

又上前扯扯江清淮的衣角:“小叔,你日日用的不正是烟墨、珪墨这些,没什么好稀罕的,少云想看戏班子,我们去看戏班子好不好?”

江清淮傻了,这是童言无忌吧。

这孩子刚才说啥呢?他日日用的啥?

不会是在说他每天用来在奏章上画叉叉、打对勾的墨锭价值800多万RMB吧。

哈哈哈,不会吧……

叶从南显然也有些尴尬,像是才想起来这些也是特供皇家之物,耳朵尖儿都发红:“请恕从南冒昧,班门弄斧,实在惭愧。”

别惭愧!

千万别惭愧!!!

他才该是惭愧的那个人。

想到自己批奏折时的不走心,江清淮心麻麻的:“也不光是看墨,还有宴会不是?”

姜少瑜显然也很想去:“虽说日日用,其中也是有学问的,这些夫子课上都不爱说,还是同窗间聊了聊我才知晓的。”

姜少云还是不能理解:“不过身外之物,有什么好了解的?”

姜少瑜有点生气:“那也比你听戏班子好。”

看两人要拌嘴,江清淮忙道:“少云,好歹都来了,我们先陪哥哥去瞧瞧热闹,下午还有时间,再带你看戏班子好不好?”

听见有戏班子看,姜少云立刻高兴了,好哄的很,直点头:“一定去呀。”

江清淮认真点头保证,几人这才能继续往鹿鸣堂去。

这当儿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江清淮凑上去,本以为他们是在聊墨的事儿,却没想到看见个熟悉的名字。

堂前立着个牌子,上面拿朱笔写着几行字,江清淮看不懂意思,但认得其中格外醒目的三个大字。

正是——

唸!蓝!颜!

江清淮顿觉一阵牙酸:“RMB,你快给我翻译翻译,什么意思这是。”

“说是有幸请到唸蓝颜的作者,宴会后也有最新册在卖。”

“这应该是书坊自己的行销手段吧。”RMB稀奇道,“这古代人也挺会玩的嘛。”

江清淮却闷闷不乐,话也不搭一句,只死盯着那三个字看。

他一路还算健谈,如今突然没了动静,直盯着告牌瞧,面色不虞,大家自然纳闷。

只是不等苏有道过问可有哪里不妥,读不懂周围气氛的姜少云先欢呼起来:“是唸蓝颜诶,小叔买给我吧,买给我好不好?”

第55章

“不可能!”

江清淮转身就走,正从姜少瑜旁边错身,搞得姜少瑜不明所以,但还是急忙拉住他袖子:“小叔,你怎么了?”

江清淮便瞪他一眼:“你和弟弟一起上学堂念书,弟弟不学好,你都不管管吗?”

“少云没有不学好啊。”姜少云有点委屈,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知道巴巴地追上来抱江清淮的大腿,“小叔别生气。”

姜少瑜看看姜少云,立刻就明白了,却忍不住笑了两声:“话本子里的东西你都气?”

江清淮更郁闷了:“你也看?”

姜少瑜无所谓地摆摆手,学着江清淮的调调:“劳逸结合嘛。”

江清淮立刻瞪了一眼旁边的叶从南:“你们国子监就这样?连学生看话本都不管?”

“也不是什么禁书。”叶从南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安慰江清淮,“人非草木,男人自也有男人的好处。”

江清淮傻了。

他狐疑地将叶从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瞧着是个仪表堂堂的读书人啊,思想这么放得开,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这!合!理!吗!!!

去你妈的男人自有男人的好处。

我不信。

江清淮别过脸,赌气道:“我不逛了。”

“小叔。”这下轮到姜少云不高兴了,他紧紧抱着江清淮的大腿,“小叔不要啊,小叔我们去看看吧,求你啦,小叔。”

江清淮不为所动。

姜少瑜也有些慌,上前来拉扯江清淮:“大不了我们只逛一会呢,看过那墨就走?”

江清淮哼了一声。

叶从南在一旁试探:“陛下就不想看看那笔者是谁,抓来好好盘问?”

这话说动了江清淮,他看向叶从南:“能抓到吗?”

叶从南倒没说大话,而是认真思索了一番:“不如先去找书坊掌柜确认一番,想必以公子的本事,没人敢不给面子。让掌柜来安排那笔者先来见您,想来也不是问题。”

这主意好,直接联系主办方,还怕那人跑了不成?

江清淮满意,当即看向苏有道:“大伴,我们这就去。”

苏有道还云游在状态之外,闻言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那话本写了什么,惹阿淮这样生气?”

江清淮立刻又不高兴了,还是叶从南忙开口:“左不过是些杜撰的,犯不着生气。”

“我倒觉得这唸蓝颜并非杜撰,既成了帝王,风流些又何妨?想必当今圣上瞧见了,也要夸口一句好呢。”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不合时宜得很。

又气炸了的江清淮立刻瞪过去,却瞧见个一头卷发的青年男子,不由一愣。

此人身着一袭赤领缺骻袍,腰间斜插一柄弯刀,踩着鹿皮翘头靴,披散的卷发上还挂着一串红绳铃铛。他生得浓眉大眼,异域风味十足,此刻正抱臂而立,饶有趣味地打量他们。

“你就是那个赏墨弄舞的胡人?”江清淮盯着那双如苍狼般的棕褐色眼眸,不解,“年纪这样小?”

那人便笑,拱手行了一礼:“在下钱子尧,不才,腰缠万贯的是家父。”

“你姓钱?”江清淮多了几分兴趣,“这是中原姓氏,你长得一副胡人相,怎么姓钱?”

“随母姓钱。”钱子尧笑得灿烂,露出一颗小虎牙尖儿,“听说,这在中原,也是极好的姓氏。”

江清淮点点头,非常认可。

钱子尧得到鼓励,忍不住继续道:“看这位小公子言辞间颇不喜欢唸蓝颜,某实在好奇,可能告知原因否?”

他说话文绉绉的,一看就是故意学的官话,江清淮听得笑起来,只问:“你又不是皇帝,如何知道皇帝见了此书会高兴?”

“听闻当今陛下好男风,何况中原男子多风流骚客,不像草原男子深情专一,此书虽是风花雪月,却写得雅而不俗,所以某以为……”

钱子尧话没说完,远方便传来小厮的声音,未见其人,只闻其声:“钱公子,可算找到您了,马上开宴,老爷夫人正四处寻您呢,快跟小的来吧。”

钱子尧顿觉无趣,哀哀叹了口气,又看向江清淮:“诸位也是来赴宴的,不如同我……同某一起进去?”

“不必了。”叶从南道,“我们是要去……”

“走吧。”江清淮却改了主意,笑道,“想必掌柜的正陪在钱老爷身侧呢。”

这话也有理,叶从南点点头,只能应下。

钱子尧也高兴,他亲自带路,还热情介绍起宴会的筹划:“我给你们安排几个雅座,视野极佳,还有美人舞剑、奏乐……都是小爷我,咳,都是鄙人亲自挑选出来的,各各真材实料。”

“哎呀。”江清淮忙打断他,“还有小孩子在呢。”

钱子尧愣了愣,看向姜少瑜和姜少云,才反应过来江清淮的意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不解:“出门玩还带孩子的,却是少见。”

他看看叶从南,又看看江清淮,再看身后的苏有道和小福子,忍不住嘀咕:“所以,你们是……一家六口?”

说完他自己先糊涂了,问姜少瑜和姜少云:“怎么没见你们阿妈?”

“你别瞎猜了。”江清淮有点无语,“这两是我小侄儿,今日国子监休沐,带他们出来玩。”

钱子尧哦了两声,却也不觉得尴尬,又继续热情地给江清淮他们安排雅座,还托人去帮着叫来掌柜:“这书坊是我们钱家的,你们不必拘礼,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钱兄可真是家大业大啊。”江清淮环顾四周,不由惊叹,“这书坊外面瞧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依我看,就是国子监,都未必可及。”

“公子……”叶从南有些无奈。

姜少云没在听,姜少瑜则跟着点了点头。

钱子尧明显很吃这套,面上已经笑开了花,却还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算什么?那琉璃轩你可知道?也是小爷家的。”

此话一出,就是苏有道都有些惊讶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钱子尧。

但是钱子尧却不以为意,反而说起另一件事:“前段时间那安华坊不是给封了,里面姑娘可怜见儿,我便劝我爹买下来。所以今日这宴会请来的……都是一顶一的绝色。”

听他提到安华坊,江清淮脸色有些不好:“你买那么多姑娘干什么?”

钱子尧倒是大大方方:“小爷不买下来,由着她们香消玉殒不成?”

“你当自己是皇帝啊,一个人包一整个花楼的姑娘?”姜少云气鼓鼓,“就是我小叔都……”

眼见他又要童言无忌,江清淮吓得忙捂他嘴,还要同钱子尧解释:“别介意,孩子还小不懂事。”

钱子尧仍不在意,认真解释道:“我们草原男儿深情专一,此生挚爱只会有一个。我买下那些姑娘,只是听说……”

他正要开口,远处却有高昂琴声鸣起,好似凤鸣龙啸,一瞬冲破碧天。

钱子尧立刻凝神看去,不再言语。

江清淮也下意识看去,才发觉宴上高台此刻正端坐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垂眸抚琴,面纱翕动,琴声激扬间,又有一红衣女子端剑上台,步伐轻如纱,剑穗残迷眼。

四下寂静,唯有琴声剑舞相合,见江清淮看得入神,钱子尧缓缓开口:“听说洺蓝姑娘一舞动乾坤,世间难有几人闻,我也是心痒难耐,想请洺蓝姑娘舞上一剑,是才答应了姑娘请求,买下整个安华坊来。”

“所以,钱兄是受洺蓝姑娘所托?”叶从南哑然,立刻道歉,“方才误会钱兄是好色之徒,实在过意不去……还望钱兄见谅。”

钱子尧不计较这些,只摆摆手:“我也是有私心的,能请来洺蓝姑娘为我爹这场子找面子,花点钱而已,不妨事。”

他看江清淮目光始终没离开苏洺蓝,忍不住对叶从南调侃:“你看这位小兄台,到现在,眼睛还舍不得……”

“那剑……”听见这两人嘀咕自己,江清淮回过头来,双眸放光,“那剑,你从哪里搞来的?”

“剑?”这话倒是把钱子尧问懵了,他朝台上看了两眼,却只摇头,“我不操心这些事,大抵是下人从库房里随便挑了一把吧。”

“阿淮?”苏有道却微微蹙眉,“你认识那剑?”

江清淮闷闷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又立刻摇头:“不认得,只是……觉得好看罢了。”

“剑哪里好看?”钱子尧不服气,“这剑平平无奇,明明是洺蓝姑娘剑技盖人,才沾得几分颜色。”

江清淮并不接话,只兀自盯着那剑,在心里同RMB确认:“我怎么看,都像裴牧当掉的那把,你看呢?”

RMB不确定:“晃得太快,还有剑穗儿,看不出来。”

江清淮其实也看不大清楚,但他就是莫名觉得那把剑是裴牧的,如果……如果能让他近距离观摩一下……

江清淮看向钱子尧:“这剑能借我看看吗?”

钱子尧有点恨铁不成钢:“一把破剑有什么好看的,你是真的不懂洺蓝姑娘,莫不是……个断袖?”

江清淮没心思跟他计较,只坚持:“你给我看看。”

钱子尧哼了一声,倒也答应,看江清淮立刻又眼巴巴去盯着那剑,忍不住问叶从南:“这小公子不喜欢《唸蓝颜》,是不是心虚?”

叶从南叹了口气,额头汗都要冒出来了:“钱兄,言多必失的道理,你可晓得?”

钱子尧不明所以,他不过是调侃着说句玩笑话嘛,这人这般严肃干什么?

第56章

钱子尧自认无趣,叹了口气,却是眼前一亮:“司马兄,快来,这边!”

“给司马兄安排个位子。”钱子尧招呼一旁的小厮,又笑着跟江清淮他们介绍,“这位是户部侍郎司马鹤。”

江清淮收回紧盯着长剑的目光,瞥了一眼司马鹤,朝他点点头。

司马鹤立刻身子一僵,赔笑起来:“江公子,从南……真是好巧。”

“你们认识?”看出司马鹤对江清淮和叶从南的熟络,钱子尧只当他们是国子监的学生,“说来我还不知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三水江。名清淮。”江清淮应了一声,又看向司马鹤和叶从南,“你们两个倒是心有灵犀,齐齐往这书坊来。”

叶从南不好意思笑了笑,司马鹤却连连摆手:“并非心有灵犀,是……钱公子盛情难却。”

他凑到江清淮身边,说起悄悄话:“钱家家大业大,买粮草的事儿少不了用到他们,父亲这才让我提前来一趟,好打探口风。”

是挺家大业大的,但江清淮可没打算花钱买粮草,他压低声音回司马鹤:“此事我有法子,你不必担心,派人告诉你爹,午时我会带两位小世子去用饭,届时自会告诉他打算。”

司马鹤听得一喜,面上却不显,只点点头,招手叫来下人回去传话。

等交代过后,才落座看向台上,此时剑舞已接近尾声,司马鹤却认出苏洺蓝,不由感慨:“林小将军本也想来见识一番名墨,奈何尚书遇刺一事悬而未决,还得日夜操劳。”

江清淮幸灾乐祸地问司马鹤:“日夜操劳,可查出什么了?”

司马鹤遗憾地摇摇头,猜测那贼人怕是早逃出京城了。

叶从南也感慨:“能潜入侍郎府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只怕武功不在林将军之下,想抓此人,怕是难。”

钱子尧更是毫无所谓:“那任老头可不是什么好人,杀便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他说话没遮没掩,惹得叶从南和司马鹤一起瞪他,倒是把江清淮给逗笑了。

他又问钱子尧:“你和那老头难道有仇?”

钱子尧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司马鹤和叶从南,却不多想,只回道:“那老头手下有个盐场,原是我们钱家的产业,只是商户在京中说不起话,我爹便直送了那老头。谁知他吃得膀大腰圆,却吝啬行事,反而事事针对我钱家,不见一点世家风骨。”

“那盐场原是你家的产业?”江清淮这下真对钱家肃然起敬了,盐场这种日进斗金的生意被任宏那老头吞了,还在长安主街有这么多产业,一个安华坊说买就买,这家底……只怕比刘太后还富吧……

江清淮说话都热情起来了:“盐场生意那般好,你爹竟也舍得?”

钱子尧叹气:“我们虽是皇商,受先帝之名督办盐场,但先帝去后,太后当权,朝中……又是那般景象,爹自知护不住,只能拱手让人,谁知所托非人……着了那老头的当。”

原来是皇商。

江清淮又问:“既然那老头死了,盐场你们不想着法子拿回来?”

“想要的人太多,哪里轮得到我们?” 钱子尧饮了杯酒,“何况那任宏死了,他妻子家眷都在,又没到抄家的地步,哪能落到别人手里?”

“就算是真抄家了,那盐场也是落到陛下手里。”

江清淮乐了:“抄个家就行了?”

钱子尧看傻子一样看他:“抄家啊,不仅家财充公,就是那些仆从家眷都要变卖,卖出去的钱,陛下瞧得上,当然给陛下。若是瞧不上,那也落不到我们口袋。”

他看向司马鹤:“想来这事,司马兄更懂。”

江清淮也跟着看去,只见司马鹤拿着帕子擦汗,语焉不详:“不敢不敢。”

看他是个胆子小的,江清淮索性不说了,抄家他没经验,打算回去先问问RMB,后面再做打算。

江清淮想清楚后面的计划,心放宽不少,好心情地品了品桌上的酒。

奈何烈酒难入喉,只是半口,便呛红了脸。江清淮忍不住咳嗽,才咳了一声,一旁苏有道忙帮他拍背,司马鹤倒茶递去,叶从南送了帕子,姜少瑜则催着小福子去找人。

剩下一个姜少云,忧心忡忡地当挂件,一个劲儿问:“小叔,你怎么了?”

钱子尧都看傻了,如此架势,就是陛下亲临,也不过如此啊。

不过他倒没觉得江清淮是皇帝,但看江清淮那好脾气的样子,决计不能是那派众臣去城门搬砖的九五之尊。

不过作为主人家,钱子尧还是送上了应有的关心:“给这位贵客上一壶醉花阴,或许他会喜欢。”

江清淮咳过两声,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听见钱子尧说什么醉花阴,索性也拒绝起来:“不了,白日醉酒倒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