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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小福子,叫小福子过来一趟。”

“陛下……深夜传唤福公公是为何事?不如臣连着苏大人也叫来?”

林颂今和那群只听令的小太监们可不一样,听见江清淮只找小福子,反而问起要不要叫苏有道。

江清淮又是一阵头疼,想着要不算了,反正等裴牧来了,自己也能用锚点传送过去。

他摆摆手说:“不用了,算了,朕回去睡觉。”

林颂今却还是不赞同:“陛下,虽说起了从华殿大火不妨事,但今夜有风,从华殿又和养心殿隔得不远,臣斗胆……请陛下和世子殿下们移步钟粹宫。”

江清淮:……

钟粹宫在哪他都不知道……

而且不能独处的话,他怎么传送啊????

这事闹得,早知道刚才不赌气让裴牧来找自己了……

江清淮郁闷地想借口时,小福子倒是跟着姜少瑜他们过来了。

想来也是听说了从华殿起火的事,担心养心殿也不安全。

江清淮看见小福子便眼前一亮,只是还没给小福子打眼色呢,苏有道又匆匆忙忙赶来了:“臣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江清淮:……

要不要这么热闹啊啊啊啊啊!!!

今晚大概率没机会见裴牧了……

江清淮生无可恋地咧了咧嘴角:“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从华殿的火势如何了?”

“像是有人故意纵火,火势巨大,请陛下和世子先行移步钟粹宫。”

苏有道也这样说,江清淮只能答应。

宫中一应事宜基本都是苏大伴打理,让裁员就裁员,让节流就节流,却又安排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江清淮对苏有道的能力十分信任,他的话自然也听,当下便拉起姜少瑜和姜少云的手:“走吧,钟粹宫。”

苏有道事先便打点了小太监收拾,供江清淮到了便能安寝。

但江清淮却没心思睡觉,只催了两小只乖乖睡觉,自己则下意识看起系统的锚点定位。

裴牧还没来啊……

江清淮心下一激灵,又强打精神问起从华殿的火势:“可查出是谁纵火吗?”

“找倒是找到了……”苏有道面上露出几分难色,“只是那孩子……”

“孩子?”江清淮有些纳罕,“带上来朕看看。”

苏有道立刻吩咐下去,片刻后,小五被两个小太监拎着带上来。

少年仍是一副冷淡神色,不过看到江清淮,他乖乖跪下行礼:“陛下。”

江清淮看着被熏得脸黑齿白的小少年,眼皮猛猛跳了两下。

为毛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小五,你为什么在从华殿放火?”

“不是故意的。”少年声音清淡,语气平稳,“我去找铁,油灯摔了,火就起来了。”

“这孩子都不知道跑,只拿着个布袋子装烛台……”苏有道说起这事自己都无奈,“臣问过,他却说要拿烛台炼铁……”

“拿烛台练?”江清淮有点纳闷,“朕怎么记得烛台是玉的啊?”

“从华殿的不是。”小五淡淡开口,“我找了好几个地方,只有那里不是。”

“陛下……”苏有道沉沉叹了口气,“是臣疏忽了,这孩子到处乱跑,竟也没人发现……”

“不管你。”江清淮看向小五,语气尽可能温柔平和:“你这么急着练剑,是想做什么?”

“杀人。”小五的语气同样平和,“我得杀了你,陛下。”

第76章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苏有道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林颂今则拔刀而出,寒光一闪,便朝着小五脑袋砍去。

“等等!”

还是江清淮眼疾手快拦住了林颂今,喝道:“大将军,稍安勿躁。”

林颂今动作一顿,瞬间尴尬起来:“抱歉,是臣太心急了。”

江清淮朝他笑笑,示意他无妨,又看向小五,看孩子一脸黢黑,忍不住想:万一是童言无忌呢?

他问小五:“朕从未见过你,你为何要杀朕?”

问完又觉得自己蠢,小五虽然是个孩子,长得也很乖,但他也不至于把人家当傻子啊。怎么会有人就这么大大方方说……

“因为我阿爹和你有仇。”小五说。

江清淮下意识看了一眼苏有道,看苏有道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便只能继续问:“你阿爹是谁?怎么就和我有仇了?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五摇摇头:“没有误会,你当上皇帝之后,阿爹过得很不好。我不想看阿爹不高兴,所以……”

小五平静地叹了口气:“抱歉,陛下,我得杀了你。”

江清淮嘴角直抽,这孩子有问必答是好事,但是……能不能直接一口气把话说完啊!!!

现在这样子简直骑虎难下啊……

江清淮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小五:“那你能说说为什么朕当上皇帝,你阿爹就过得不好吗?”

“抱歉,不能。”小五立刻摇头。

江清淮:???

苏有道反应很快地换了个问题:“你阿爹让你来杀陛下?还是你自己想来?”

“自己想来。”

江清淮:……

唉,磨吧。

他和苏有道、林颂今三管齐下,一起盘问小五,终于拼凑出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

小五口中阿爹并非亲阿爹,而是救下他的一个好心人。

小五曾被流放,路中因为饿晕被扔到了乱葬岗,后来被他的阿爹捡到。

小五说阿爹是炼铁的,家里虽然每日都吵哄哄,但他的日子过得很安稳,阿爹对他也很好。

但最近阿爹愁眉不展,总是一个人坐着叹气,小五想去问问,却听见阿爹和下人交谈,言辞间多次提到皇帝。

所以小五觉得阿爹是怨恨皇帝,都怪皇帝才会如此不高兴。

所以小五下定决心要杀了皇帝,并即刻开始行动。

他先拿了阿爹练的最好的一把剑的残渣,藏在手心,又偷溜出去揍了一顿刘泽清。想办法闹到江清淮面前,又借着献剑一由成功留在皇宫。

本来进展到这里,小五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但他杀人一定要剑。

却怎么都找不到剑。

“反正,我需要剑。”

小五说。

江清淮是既无语又心力交瘁。

这孩子到底是傻还是精啊……

江清淮看向林颂今,嘱咐道:“将军,这孩子年岁还小,心智尚未成熟,得劳烦您照看一番了。至于他说的阿爹,也烦将军多留心了。”

“陛下,养心殿已经安全,请随臣回吧。”看出江清淮神色疲惫,苏有道则提议道。

江清淮点点头,下意识看眼外边的天,而后整个人都傻了——

妈的,太阳都快出来了……

裴牧肯定早走了。

“快起驾,朕要回养心殿。”江清淮立刻加快速度。

等车辇一到,便如风似火地关上门,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他急地连看裴牧现在在哪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打开系统界面点击传送。

不管裴牧回家没有,他都得告诉裴牧一声——

他不是故意放他鸽子的啊啊啊!

但眼前一黑后,江清淮又傻了。

他看着四周熟悉的宫墙,又看看不远处熟悉的槐树,懵了一秒,才后知后觉问RMB:“这里是……清静轩?”

“清静轩西侧的墙头。”RMB说,“你往左转,沿着宫墙走就能到正门。”

“诶,你翻什么墙啊……”

“清淮……”

江清淮刚从墙头露出半边脸来,裴牧的声音便从树下传来。

江清淮一手攀着墙头,一只脚在后面直扑腾,听见裴牧的声音,立刻乖巧起来:“我不是故意让你等这么久的,裴牧……我脱不开身,我……”

他说得可怜巴巴,人还滋溜滋溜地往下滑,原本墙头上还能看见半张脸,没一会便只剩下个头尖尖儿。

“裴牧!”

江清淮哀哀叫了一声,便被墙头打败,彻底不见身影。

裴牧以为他要掉下去,忙翻墙过去接他,谁知到了墙另一边,却见江清淮还一手攀着瓦,身子在墙边荡荡悠悠。

他穿着一身翠翡青衣,挂在崭红宫墙上,摇摇欲坠,实在可爱。

裴牧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立刻便被江清淮瞪了:“笑什么啊,接我!”

他气恼地松开手,由着自己身子往下掉,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裴牧会不会接不到自己。

毕竟裴牧武功那么高……

“谁让你公主抱的呀!”

被裴牧接住后,江清淮反而又不高兴。

裴牧不知道何为公主抱,有些不知所措,对着江清淮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说:“清淮……”

“放我下来……”江清淮别过头不再看他,嘟囔道,“放我下来!”

裴牧哦了一声,显出几分遗憾,但不等他放下江清淮,身后又传来呵责声:“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呢!!!”

江清淮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端着食盒的小太监正惊恐又愤怒地瞪着他们两个。

但看清江清淮身上打扮,似乎是位贵人,小太监又懊恼地闭上嘴,只摇摇头,忙错身走了。

好似落荒而逃。

那小太监的反应实在太快,江清淮倒是反应不过来了,就那么看着小太监走掉,直到看不见身影,才回神看了一眼裴牧。

裴牧离他很近,眼下些许乌青便也清晰可见,高耸的鼻梁下性感的唇微抿,下巴新生的胡茬……

“你先放我下来啊。”江清淮又回过神来,拍了拍裴牧,“我们去清静轩说。”

裴牧却说:“我直接抱你过去。”

“什么?”

不等江清淮拒绝,裴牧便直直抱着他翻墙而过。

他这般先斩后奏,又怕江清淮生气,刚一落地便将人轻轻放下,又朝后退开半步,才道:“清淮。”

从江清淮过来到现在,裴牧只说了三句话,每句话都在叫清淮,江清淮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无语了:“好了,想说什么,说吧说吧。”

“清淮。”裴牧当即正色,“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啊?”江清淮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我想了一晚上。”

裴牧拉他到槐树荫下,压低声音:“我认认真真想了一晚上。难道宫中除了你再无其他身形、年龄同小皇帝相仿的人了吗?何况你不会武功,却被皇帝选中去做他的替身,难道不是因为你服侍世子谨慎尽责,碍了皇帝的眼?”

“我们走吧……过运河去江南,看楼台烟雨,坐画船、观桃花、赏白鹭……我手里还有些钱,够在江南租一方小宅,就我们两个人,我日日给你做你爱吃的……”

“槐花糕、桂花糕、龙井茶酥、定胜糕……”

他突然开始报菜名,江清淮都无奈了:“裴牧……吃那么多糕点,你想胖死我吗?”

裴牧一下没了声音,只看着江清淮。

良久,他说:“你不可能跟我走,是吗?”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江清淮声音弱下:“但是和你想的不一样,我没有被针对,照顾世子也……”

“你心甘情愿。”裴牧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江清淮心一下揪起来:“你生气了?”

裴牧摇摇头:“既然你想留在上京,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语气实在太严肃,江清淮莫名心慌,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宽慰一番,刚叫了一声裴牧,就被裴牧打断。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管不顾地抓住裴牧:“裴牧,我只你这么一个朋友……”

“清淮。”

裴牧叹了口气:“若你当真只我一个朋友,为何不能抛下这里跟我走?你又不是重利重权之人。”

江清淮不知如何应这话,只无措地看着他,抓着他衣角的手越发用力。

裴牧看他这样,错开目光:“清淮,你这样看我也没用……”

江清淮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愣愣松开他,错愕地朝后退了两步:“没得商量?”

“清淮,以后……”

“我不听!”江清淮气得撒腿就往外跑,但他哪里跑得过裴牧,刚迈开一步,就被裴牧一把拉进怀里。

裴牧紧紧抱着他,强硬地不许他乱动,将头埋在他脖间,贴着他耳朵,语气严肃:“今后每日跟我练剑习武,不许拒绝。”

“啊?”

“不许拒绝。”裴牧十分严肃,“若我昨晚没发觉是你,若你没躲开那飞刀……若昨晚遇到的人不是我……”

“你知道多危险吗?”

“裴牧……”

“乖,你听话。”裴牧还抱着他,又放软声音哄他,“前期若是怕疼,只一天挥剑一百次便可,还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可贪玩挑食……”

“你当我是小孩啊。”江清淮推了推他,哭笑不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跟着你好好练的,你先放开我?”

“我还没说完。”

裴牧却拒绝了江清淮,反把他抱得更紧:“还有昨天的事,林珏其实一早便猜出是我,他抓我去大理寺一方面是为了确认,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帮我……”

“若我在大理寺监牢,灯下黑反而安全,只是没想到我刚进来,你便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大理寺?”

听他反问自己,江清淮翻了个白眼:“先别管这个,你为什么躲我?”

“不是要躲你。”裴牧声音低落下来,“只是不想你知道。”

“这和躲我有区别吗?怎么林珏能知道,我就不能知道……还有你的生日,怎么也……”

“你不一样。”看江清淮越说越生气,裴牧忙道,“清淮,你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江清淮心绪不平,连着一夜没睡,又以为裴牧要走被吓得不轻,现在又说起让人生气的事,他完全不能冷静下来思考。

也自然没听出裴牧语气中的缠绵意味,暧昧如朝阳旭旭,随时间缓缓升起,光辉满溢,一发不可收拾。

“哎呦。”

正门前,却传来一声惨叫。

裴牧立刻松手,心乱如麻地看了一眼江清淮,语速奇快地交代:“清淮,我今晚再来找你。”

说罢,他便翻身过墙,不见人影。

剩江清淮一个人傻傻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冷着声音道:“是谁?”

门外的小福子狠狠抖了抖,却也不敢跑,只弱弱推开一个门缝,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陛下……”

第77章

一刻钟前,小福子在养心殿门口撞见神色匆匆的御膳房小太监。

那小太监负责给世子殿下们送餐,小福子对他有几分印象,看他如此慌张,不由好奇:“这是怎么了?”

“福公公……”

看见是小福子,小太监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一般,慌里慌张地说起自己方才的见闻:“奴才撞见一对男子在冷宫那边幽会,被抱着的男子看起来非富即贵,但奴才当时没看清,下意识便吼了一声……”

“那贵人会不会要了奴才的命啊,福公公,求您救救奴才啊。”

“一对男子?冷宫?”

小福子琢磨出一丝不对劲,忙盘问小太监是冷宫什么地方。

“清……清静轩吧。”那小太监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个地方出来,又哭哭啼啼问小福子:“福公公,你可是认得那贵人?”

“嘘。”小福子连忙捂他的嘴,心下转得飞快。

清静轩这地方有点意思,小福子曾听世子殿下提到过,正是在清静轩遇见的陛下……

听闻陛下当时还在那冷宫住过几日呢。

小福子看了一眼养心殿,心下瞬间有了猜想,正色对那小太监道:“你就当没看见,贵人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去给世子殿下送饭吧。”

“那福公公您呢?”小太监瞪着眼睛吸了吸鼻子。

“我……我去看看。”

小福子心痒难耐,实在好奇陛下情郎模样,到底是怎样一个国色天香的人,能让陛下如此痴心不忘。

此刻他都顾不得陛下生气与否,此等机会千年难遇,怎能白白浪费?

何况陛下一向宽容待下,自己再小心些,总不会因此事掉了脑袋。

小福子下定决心,当即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

谁知出师不利,刚到清静轩门口就被门槛绊了一下,好在他机灵,忍住了声音。

但走到小花园门前,又被石头给绊倒了,猝不及防还是哎呦了一声。

当下就听院内传来一声男人的低语,怎么听都不是他们陛下。

小福子瞬间眼都直了,果然是情郎!果然是情郎!果然是情郎啊!!!

但不等他兴奋劲儿过去,就听见自家陛下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是谁?”

小福子身子一抖,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探出个头,已不见那情郎身影。

他一边可惜,一边轻声细语地开口:“陛下……”

“是你啊。”看见小福子,江清淮朝他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回养心殿。”

江清淮打算回去睡觉,今晚遭遇的事情太多,他几乎丧失思考能力。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江清淮慢吞吞脱衣服,眼皮都阖上大半,又听见脚步声,猛然睁开眼睛。

看见是小福子,江清淮有点反应不过来:“少瑜他们已经去国子监了吗?”

小福子点了点头,犹豫着上前要接江清淮脱下的衣裳,却被江清淮拒绝。

只能无措地站在一旁,轻轻叫了一声:“陛下……”

“嗯?”

江清淮不习惯被人伺候脱衣服,也不习惯当着别人面脱衣服,小福子不走,他只能等着。

“您……”听见江清淮回应,小福子壮起胆子,“您怎么能在冷宫那种地方和……和人……陛下……”

“冷宫怎么了?那地儿安静啊。”

江清淮不解,他就跟裴牧聊聊天,找冷宫这地方不是非常合适吗?

“安静……”

小福子哑然了片刻,仍旧不能理解陛下万金之躯,想让哪里安静还不简单,何必专挑冷宫去,“可是……可是冷宫如此杂乱……那人万一没轻没重,伤到您可怎么办啊?”

“裴牧不会没轻没重的。”江清淮困得不想跟他争辩,只摆摆手,“朕累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小福子头一次从陛下口中听见那情郎名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听见江清淮让他下去,也只能傻乎乎哦一声,乖乖离开。

刚出了养心殿的门,又撞见了急急忙忙的苏有道:“陛下可在寝殿?”

“陛下刚睡……”

“齐时村醒了。”

苏有道交代了一句,又忙去扣门,只是还没敲,屋里便传来江清淮疲倦无奈的声音:“朕听见了,这就来。”

*

“宿主,你不就通个宵嘛,怎么看着精神状态这么差?”

龙辇上,看江清淮昏昏沉沉,RMB疑惑不解。

“我今晚忙活了很多事啊。”江清淮打了个漫长的哈欠,闭着眼睛养精蓄锐,“而且……这也不是我原来的身体,确实一般。”

“人家小皇帝千娇万养,体质差些也正常,哪像你打工仔一个,动不动就熬夜通宵。”

“我也是爹妈千娇万养长大的好吗?”江清淮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呛RMB,“不行就是不行。”

“说人家干什么,现在这就是你的身体,小皇帝不行就是你不行,看你爬个墙那麻烦的劲儿,快好好跟着人家裴牧锻炼吧!我看他可是行的很。”

“你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工智障系统。”

真是三天不骂,上房揭瓦。

江清淮轻咳一声,正要大展身手,轿子却突然停下。

耳边传来苏有道温润的声音:“陛下,到了。”

江清淮立刻睁开眼,朝苏有道笑笑,下轿朝太医院去。

江清淮送过一些系统出品的药,太医院又尽心尽力地服侍着,眼下齐时村不仅醒来,甚至能直接下床走动。

只是身上仍旧缠满绷带,脸色也因失血过多而显出几分苍白。

江清淮看他跪在地上,忙要扶他起来,只是还没弯下腰,齐时村却先低头躲开了。

“陛下……”

齐时村有气无力:“臣斗胆,求陛下不再追查此事,臣愿一人担责。”

“你担责?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有道立刻冷下声音:“你当你的命多金贵,能让人追着你砍?真是蠢笨不堪!”

“陛下顾怜你受伤,一夜未眠来见你,你却弃陛下安危于不顾,到底是何私心!”

“大伴……”江清淮安抚道,“且听他说说先。”

齐时村被苏有道一顿责骂,倒也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周,愧疚地低下头:“臣有罪。”

“你说说吧。”江清淮找了个地方坐下,懒洋洋地把垫子靠在身后,强忍住打哈欠的欲望,“都坐下说吧。”

他看了一眼苏有道,放软声音:“大伴也坐,莫生气。”

苏有道点点头,却冷着脸直盯起齐时村。

只是江清淮给他了机会,齐时村反而不说,仍跪在地上,惶恐道:“臣一时糊涂,望陛下恕罪。”

“朕不怪你,起来说吧。”江清淮只得又强调一遍,还专门吩咐小太监,“把齐大人扶起来。”

齐时村被人搀扶起来,坐下后却脸色愈发苍白:“陛下,臣方才一时糊涂,说了瞎话,还请陛下莫要追究。”

看他不打算说,苏有道不由冷笑:“算你还有点忠君之心。”

齐时村抱歉地朝苏有道行了一礼,又一次向江清淮请罪。

江清淮嘴角微抽,有点无语。

不过其实能理解。

齐时村大概是看出那晚刺伤自己的人是裴牧,才不希望江清淮追究下去。

只是……齐时村明明也知道自己认识裴牧啊,就算当着苏有道的面不好意思明说,拉他私聊不就行了?

这样别别扭扭不说,到底想干什么?

江清淮再三问他真的不打算说,得到的都是拒绝后,自己也摆烂了。

爱咋咋吧,他要回去睡觉了。

裴牧还说今晚来找他呢,不好好补觉哪有精力,小皇帝这身子骨,真的不行啊……

江清淮絮絮叨叨地想,一回寝宫,便窝在床上睡大觉。

*

和悠哉睡觉的江清淮不同,裴牧一回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门外便传来林珏的叫骂声:“你丫的裴牧,给老子开门,再不开老子给你房子都拆了信不信!!!”

裴牧无奈地叹了口气,刚给他开了门,林珏便气冲冲上前抓着他肩膀:“你他娘连衣服都不知道换了?”

“傍上贵人,有恃无恐是吧!”

裴牧推开他:“我刚回来,没来得及。”

“刚回来?”

林珏愣了愣,松开手,退后两步,从上到下打量裴牧——

衣领这里,这里的褶皱不太对劲。

还有袖口,明显是被人拽过啊……

腰带……腰带也不太对劲,是不是脱过啊,还是……

“你看什么呢?”裴牧被他直直注视着,有些不耐烦,“没事就滚吧,我要去沐浴。”

“沐浴?”

林珏半眯起眼,狐疑地瞪着裴牧,“你干什么了,为什么要沐浴?”

他神神叨叨的,裴牧才不理他,转身要走,又被林珏一把抓住:“你等会,我有事找你,我们进去说。”

裴牧嫌弃地看他一眼。

林珏又尴尬地收回手去,嘟囔着要进去:“你书房在哪?”

“就在这说。”裴牧不给他领路,兀自往凉亭中去。

林珏看了一眼四周,叹了口气:“也行。”

他径直坐下,也不废话,直接开口:“以后打算怎么办?既然你们家……清淮都是皇帝……的人了,不然你也投个诚,跟着皇帝干呗。”

林珏偷瞄了一眼裴牧,看他神色还好,继续道:“小皇帝这人其实也不错。”

“不错?”裴牧蹙眉。

“不错啊。”林珏是真心这样觉得,“你就看我爹,这些年饱受打击,在北疆都成什么样了。但这次勤王回京,你看看这意气风发的样子,完全不输当年啊。”

“不过是陛下亲你们林家而已,帝心难测,你怎么就知道以后不会变?”

“世道难测,变也正常,只说当下嘛。”林珏倒是看得开,“活一时看一时,大不了就一死。”

“那你何故来劝我?”裴牧看向他,“我亦是同样想法,活一时看一时,大不了一死。”

林珏嘴角微抽:“裴远之,你可真是头犟驴。”

“你现在这样坚决,也成,但是你最好能不忘初心,以后……也别后悔。”

第78章

林珏走后,裴牧瞬间冷了眸子,目光冷冷地看向某处:“怎么又来了?”

槐树荫下正站着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如白色幽灵般如影随形。

见裴牧看过来,那白袍人开口,声音冷淡而平静:"最近安分些,别让人抓了把柄,死在上京。"

“担心我会死?”裴牧挑挑眉,“不像是他的风格。”

“没人担心你死不死。”

那白袍人的声音冷下几分:“你昨晚失手了,这对我们很不利。”

“知道了,滚。”

裴牧冷下眸子:“以后再进我家,我见一次砍一次。”

“家?”

那白袍被这话逗笑,足足捧腹笑了一刻钟,下一秒,便直接赶到裴牧面前。

他速度快如闪电,就连裴牧都避之不及,被他拿刀抵在喉结,当即便渗出汩汩鲜血。

那白袍恶声恶气:“若没有大人护着,你能有命活到此刻?来了上京便得意忘形起来……自命不凡的蠢东西。若敢耽误大人的好事,我第一个要你的命。”

白袍下,只一张洁白如玉的面具,其上两个眼孔,不大不小,透出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

裴牧望着那双眼睛,被抵住命门,却丝毫不怵,只啐道:“你倒是条好狗。”

他抬手给了白袍一拳,足足把人打出半米远,才揉着手腕继续道:“滚。”

“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那白袍站稳身形,忍不住轻咳两声,才撂下这句狠话,继而转身离去。

裴牧看他消失在视野中,这才抬手碰脖子上的伤,摸到满手鲜血,不由轻啧一声,烦躁地蹙起了眉。

今晚可怎么见清淮……

*

裴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天刚落黑便等在了清静轩门口。

他以为自己要等上一会,下一秒江清淮便出现在门口。

清淮今日穿着一身玄色轻绸,袖口束赤红丝绦,长发高束,并一金镶玉发冠,又配赤色织锦发带。

身后明月清晖,微风朗起,倒真有一番少年侠客之气。

“裴牧裴牧!”

一看见裴牧,江清淮便原形毕露,笑地没心没肺,欢喜几乎要蹦起来:“我来了!”

他朝裴牧跑来,站定后又慢吞吞地眨眨眼睛,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连脚趾都在用力暗示——

看我的新衣服!

裴牧不由轻笑:“这身很衬你。”

说罢又立刻摇头:“清淮穿什么都好看。”

江清淮傲娇地哼了一声,像模像样地伸展了一番拳脚,跃跃欲试:“来吧!”

裴牧却问他:“吃槐花糕吗?”

“槐花糕?”江清淮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你有?”

“方做的。”裴牧侧身,露出身后凉阶上放着的食盒,“还热乎,你趁热尝两块。”

“好呀……”

江清淮立刻凑上去开食盒,虽然已经吃过饭,但还是尝了尝,“你那晚也说有槐花糕,可我吃过,却记不起是什么味道。”

“你没吃。”裴牧有点无奈,“那晚你喝了两杯清酒,当下便醉……便睡过去了。”

“睡了?”江清淮不解,“我没有喝醉睡觉的习惯啊。”

“跟我,都睡两次了。”

江清淮咬了一口槐花糕,被嫩滑的口感搞得有些惊喜,听裴牧这样说,也没觉得不对劲,只随意想到——

大概是小皇帝体质原因吧。

“这个很好吃啊!”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槐花糕吸引过去,“就是太多了,我吃不完…裴牧,你不吃吗?”

裴牧摇摇头,在江清淮身侧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我吃过了。”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江清淮发觉不对,端着食盒往裴牧身边靠了靠,却发觉裴牧绷着身子,不肯看他。

“你很不对劲啊,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裴牧又离他远了一些。

“没有你躲什么?”

江清淮紧逼其后,几乎凑到裴牧怀中,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眼就看见他脖子上缠着黑色绷带,遮住了好看又性感的喉结。

江清淮瞪大眼睛,鉴于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几乎一下便明白过来:“受伤了?”

他上手去扯裴牧的绷带:“怎么搞得,我看下。”

裴牧却抓住他手腕,低下眸子:“不严重的。”

“不严重?”

裴牧这家伙,嘴里可没几句真话,上次在清静轩受那么重的伤还说自己没事呢。

江清淮信他才有鬼。

“你给我看看。”江清淮坚持道,“这地方多敏感啊,受伤了可不能马虎。”

裴牧闷闷垂着眸子,不回声。

“你给我看看嘛。”江清淮有些急。

“好吧。”裴牧应得不情不愿,手上动作更是慢吞吞,比起蜗牛还要夸张。

江清淮是个急性子,可看不得他这样扭捏,当即上手帮他,一层层帮他拆开绷带,看见里面还渗着血的伤口,立刻生气起来:“你是不是傻啊,受伤了要上药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怎么搞得啊?”

“还流血呢,是不是很疼啊……”

“你受伤之后能不能不要干这干那的,还做槐花糕,还来宫里……你是笨蛋吗?”

“怎么搞成这样的?谁干的?”

江清淮一顿输出完,看裴牧直直望着自己,显然方才愣神没听,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裴牧!”

裴牧嗯了一声:“不疼了。”

“还流着血呢,怎么可能不疼?”

江清淮又想翻白眼,但裴牧这样又不能不处理,他只能骂骂咧咧站起身,往清静轩门口走。

裴牧以为他要走,慌乱抓住他的手,被他瞪了一眼,又无措地松开:“清淮……”

“现在知道装可怜,早干什么去了?”江清淮看他又木讷地沉默下来,有些无奈,“好了,你等着,我去拿点药。”

“我跟你一起。”裴牧要跟他一起,却被江清淮勒令坐下,“在这等着,不许乱动,我马上就回来了。”

毕竟只是去系统商店买一些药而已。

裴牧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还想争取,但刚一张口就被江清淮瞪了,只得点头:“好,我等你。”

江清淮这才高兴一些。

趁着江清淮离开,裴牧眸子又冷了下来,怨恨地看了一眼西墙槐树上的人:“看的很高兴?”

“替我爹来给小皇帝送口信,顺路来这一趟,谁知道撞见这么一出好戏。”

林珏笑眯眯地蹲在树干上,阴阳怪气地学裴牧的声音:“清淮、清淮、清淮……”

咻地一声,飞刀割断林珏站着的那棵树干,随着树干落下满地槐花。

林珏倒是反应快,迅速站到墙头,看着那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槐树干,啧啧摇头:“你这功夫,跟谁学的?”

裴牧眸子冷下来:“清淮要回来了。”

“哎呀哎呀。”

林珏连摇头,也不知在感慨个什么劲儿,不过倒没多纠缠,只叮嘱:“少跟你们家清淮说我坏话。”

吹枕边风这种事情,杜绝杜绝。

“你怕清淮?”裴牧不解地看向他。

林珏却竖起一指,示意他安静,转而翻下墙头离开。

裴牧心领神会,看向清静轩大门,果然不出片刻,清淮抱着一大堆东西出现在门口。

“清淮……”

裴牧立刻站起身来,想上前帮他拿。

却被江清淮勒令:“坐好别乱动。”

裴牧只得坐下,看江清淮动作娴熟操作罐子,嗅到刺鼻的药味儿,却有些看不明白:“清淮,这些是……”

“偏方。你别动,会有点疼。”江清淮拿棉签沾满碘伏,又压低声音:“你又不打算告诉我是谁干的,对不对?”

“林珏。”

与以往的沉默不同,裴牧这次倒是利落地开口,反而让江清淮有些猝不及防。

“林珏干的。”

像是怕江清淮没听清,裴牧还又重复了一遍,目光显出几分无辜,“他不知发什么疯,跑来跟我打了一架。”

“真是疯狗。”

江清淮气得手都抖了。

他心下猜测林珏大概认出昨晚那人是裴牧了,才会如此气急败坏找裴牧算账。

但算账归算账,还朋友呢,什么狗屁朋友,把兄弟伤成这样啊……

“你放心,我一定找人干他,给你报仇。”江清淮拍拍胸脯保证道,“也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才算。”

裴牧只当他说笑,由着他给自己上过药,才又拿出给他准备的桃木剑,带着他练剑。

和江清淮想得却不太一样。

像带着他练字,裴牧仍旧手把手带着他练剑,只是这次,他被裴牧完完全全包在怀中。

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裴牧硬挺的胸肌上,透过布料传来的温度,强震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清淮,专心。”

裴牧带着江清淮挽了个剑花,挑起地上的槐花纷纷,嗅着他发间槐香,心猿意马之时,还有心力纠正江清淮不专心。

江清淮确实有点失神,被他批评,立刻正色起来,跟着裴牧动作,认真感受。

他其实练过些跆拳道,虽然现在用着小皇帝的身体,有些笨拙,但跟着裴牧感受了两回,倒是找回点以前的感觉来。

第三回,江清淮便跃跃欲试起来:“你松开,我给你试试。”

“学会了已经?”裴牧有些哑然,也有种说不出的可惜。

“学会了吧。”江清淮不敢托大,“动作可能会不标准,我练下你看看。”

他推开裴牧,退开半步,还像模像样地朝他行了一个礼,继而剑走龙蛇,寒芒破空时,眸光骤凝,尽显凌厉。

月光下,他红绸发带、丝绦迎风舒卷,周身黑衣,好如玄鹤振翼。剑锋过时,各处槐花纷坠,萦绕在他身畔,显出独一无二的偏爱。

江清淮用刃尖挑起一瓣,腕底轻旋,飞花便如破风,直袭裴牧。

裴牧不作他想,只怔愣抬手——

看那槐花落于指尖。

轻而软的触感,像极了吻。

第79章

此后,江清淮的生活逐渐规律。

白日里处理政务、陪小孩吃吃饭,夜里便去清静轩找裴牧练剑。

在练剑这事儿上,江清淮简直天赋拉满,加上有裴牧这么温柔细心的好老师,不过几日,便练熟了一套剑法。

时间也来到了槐序节。

正赶上这日国子监休沐,江清淮便决定带两个小孩一起去看看。

他专门起个大早,在衣柜里给自己挑了身最好看、最隆重的衣裳,又给两个小孩挑。

他如此在乎、兴致颇高,倒是让姜少瑜有些不懂:“宫外到底有谁在?”

“我在宫外开了一家肥皂厂,就叫清荷皂记,今日开张,带你们一起去,冲冲喜气。”

尤其是姜少云,长得萌会说话,肯定能帮忙吸引来不少客户。

江清淮笑眯眯地看着姜少云,带着点不怀好意。

姜少云却没注意,正高高兴兴地数自己的小荷包。

宫里的人吃穿用度、零花都是有一定份额的。

世子的份额不高,倒是刚巧符合江清淮对于养小孩的期望——不能太惯着,也不能太管着。

他们每人每月三十两银子,平日又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按理应该能攒下很多。

但江清淮看姜少云的小荷包,瘪瘪的,好可怜,十分好奇:“少云平日都买些什么?”

姜少云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荷包瘪,反而十分高兴,听见江清淮问,立刻欢喜道:“买话本,少云买了唸蓝颜,全套!”

他高兴地同江清淮分享:“听说今天要出最新册,少云手里的正正好够,真好,不用借哥哥的钱啦。”

“全买唸蓝颜了?”江清淮眼皮直跳,有点不高兴,但看孩子如此高兴,也不想做扫兴的家长,只能说:“你钱都花光了,以后再遇到想买的东西怎么办?”

“少云把书借给哥哥看,哥哥就会借钱给少云了。”

姜少云一脸天真:“哥哥对少云好。”

“借钱给你?”江清淮看向姜少瑜,见他一脸坦荡荡,有点无语:“有你这样坑弟弟的吗?”

姜少瑜耸耸肩:“少云想要全套唸蓝颜,还是我托人托关系找了好久才买到的,我对少云尽心尽力,怎么能说坑?”

“你托关系帮着买的?”江清淮的目光危险起来,“你认识这本书的作者吗?”

姜少瑜面上表情不变:“当然不认识,不过是个热心肠的同窗而已。”

江清淮狐疑地盯着他,奈何看不出一点不对劲,只能气呼呼地说:“出发。”

*

赶到清荷皂记时,裴牧已经等在门口。

虽然还未开张,牌匾也未揭,但此刻门口已然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些路过看热闹的。

其中又以女子为多。

裴牧立在人群中央,是格外出众的清俊,哪怕是冷淡些,姑娘们也舍不得走。

何况这槐序节本就是相看、定情的时节,不一会便有胆大的姑娘上前问起裴牧:“公子可是在等人?”

裴牧面上的笑容盛了几分,那姑娘立刻追问:“公子婚配否?可是在等自家娘子?”

裴牧看向说话的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是个女子,神色有一瞬不自然,但很快恢复寻常,只摇了摇头。

他要说些什么,却先听见车檐上挂着的风铃随停马的动作叮铃铃地响。

裴牧便猜,是江清淮来了。

他的注意力被马车吸引过去,那问话的姑娘和周边的旁人便也顺着他目光看去。

正轿帘被人掀开,轿帘下,钻出个穿着矜贵的公子哥,他生得清冷,面上无甚表情,狭长眸子淡淡扫过人群,便让原本还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好似酷暑下独独清冷的白莲花,倨傲地立在深池正央,又美得让人见之失神,触之生畏。

“清淮……”

裴牧早看惯了江清淮这模样,只习惯性地唤他一声。

众人便见原本倨傲清冷的白莲美人一瞬绽开笑意,几乎是迫不及待、上赶着地,将自己送到某人手中。

“裴牧!”

江清淮压根不care周边人的目光,也完全没注意到他方才下车时,气氛一瞬间的凝滞。

他只看见裴牧——

今天穿了他送的衣裳,果真好看。

“我是不是来晚了?”

江清淮小跑着赶到裴牧面前,又踮脚凑到裴牧耳边:“我带了两位世子过来。”

裴牧神色一冷,目光向轿子挪去,果真看见正下车的姜少瑜和姜少云。

姜少瑜显然还记得他,对上他目光,神色有些不自在。

姜少云却很热情地裴牧招了招手。

裴牧只当没看见,问江清淮:“热吗?”

今日艳阳高照,虽然不及酷暑,但在太阳下晒一晒也是够呛。

江清淮摇摇头,朝姜少瑜和姜少云他们招手,等他们过来,便有些迫不及待:“裴牧,直接开始吧!要做些什么?”

裴牧从旁边拿来一个红绸递给江清淮:“开牌匾了。”

江清淮看向被大红绸缎遮得严严实实的牌匾,很好奇:“是你写的吗?”

说罢也不等裴牧回答,便急匆匆地扯开那红绸,一看笔触,便知是裴牧写的。

只是……

裴牧不是说要重写一遍吗?他怎么看着和最开始那一副字没区别啊。

江清淮细细端详了片刻,反而让一旁裴牧下意识紧张起来。

他声音发紧,开口又轻飘飘的:“清淮……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有啊。”

江清淮不再纠结这些,只朝裴牧笑笑,又转身看向围观的众人,声音嘹亮:“今日清荷皂记正式开业,到店即可免费体验本店新品肥皂,还附赠小礼物一份~欢迎进店。”

说罢,江清淮轻轻拍拍手,店门便从里面被推开,穿着同样服饰的侍女、小厮分站两侧,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个红漆木托盘,上面摆满了檀木小盒,里面便是江清淮说好的礼物。

“免费”的诱惑从古至今未尝有败,原本安静的人群瞬间爆发出欢呼声。

江清淮戳戳裴牧:“你做了什么?怎么大家都聚在门口啊。”

裴牧摇摇头:“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

江清淮看向不远处一个正偷看裴牧的姑娘,忍不住笑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害羞的。喜欢吗?”

“嗯。”

裴牧望着江清淮的眼睛,听见他说喜欢,下意识嗯了一声。

见江清淮的眸子似只狡猾的小狐狸一样半弯起来,立刻又回神:“你说什么?”

“我问你……”江清淮拉着裴牧,偷摸摸把方才那姑娘指给他看,“喜欢吗?”

裴牧看着拥堵的人群,不解——

这么多人,除了聒噪,还有旁的用处吗?

为何要问喜欢与否?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江清淮的逻辑——人多了,钱也就多了。

所以他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挺好的。”

说罢,他又问江清淮:“你从哪里找来这些侍女、小厮?”

如此训练有素,裴牧昨日只简单交代了一下分工,今日这些人却立刻能上手,又如此井然有序。

这些人当然是江清淮从宫里偷弄出来的“精锐”。

他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如今总算盼到肥皂厂开业,虽然时间有点赶,但还是坚持把人弄出来了。

为了保障员工福利,也为了收买人心,江清淮保留了他们在宫中的“编制”,其实就只是一个腰牌。

但据RMB所说,以及江清淮自己观察所得,大部分人都十分在乎这个腰牌背后代表的身份。

这可极大便利了江清淮行事。

毕竟腰牌这玩意,他宫里有一堆呢。

当然保密措施这些,江清淮也考虑到了,比如上班时间不能透露自己仍旧在宫中当值、不能透露江清淮的身份,尤其不能向裴牧透露。否则……人头不保巴拉巴拉。

这一波人都是苏有道推荐来的,最是利落能干、忠心耿耿。

江清淮也打算以他们作为一个先例,日后再在京城开些商铺,也好从宫中调人。

只是这种事情,江清淮不太好和裴牧明说,只能道:“你放心,都是些靠谱的人。”

“我在宫中到底不方便,这些人要麻烦你管理,还有铺里的事情……账目这些……也麻烦你多过目了。”

听他说起账目,裴牧不由一笑:“保证让清淮赚大钱。”

“让我赚大钱?”

江清淮乐得不行,主要是现在店里多是小姐、姑娘,一看就是冲着裴牧长得帅来的。

裴牧此刻说这话,他实在是忍不住,调侃道:“你是要出卖色相,站街替我揽客吗?”

“揽客?”裴牧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清淮,那神色好像在说——

清淮,跟谁学的?

作为现代人,江清淮耳濡目染,天赋异禀,哪里需要刻意去学。

但对上裴牧这样怔愣到几乎呆滞的表情,他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别过头问:“怎么…啦?”

“你为什么还在上京?”

不等裴牧回话,方才便一直冷眼旁观的姜少瑜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裴牧和江清淮一起看向他,一起抢着开口——

“怎么不能留在上京?”

“是我不想裴牧走……”

听见对方出声,两人相视一眼,江清淮抢先道:“裴牧,我来说吧。”

裴牧点点头,冷冷看着姜少瑜。

江清淮则蹲到姜少瑜面前:“裴牧虽然跟过魏琛南,但他也救过我们不是?离开上京,四海为家也是危险,所以我才劝他……”

“你心肠倒是好。”姜少瑜其实不是很介意裴牧留在上京,他只是因为江清淮没将此事告知而有些不满。

但他一向别扭,又不肯直说心意,只不温不热地怼了江清淮一句。

江清淮知道他性格如此,也不生气,反而摸摸他脑袋,把他摸得毛茸茸后,才撒手笑道:“你跟弟弟一起,去领小礼物吧。”

第80章

一下午,江清淮都跟着裴牧在忙活清荷皂记的事情。

夜幕将临时,顾客才完全走清。

江清淮和裴牧合计账本,听裴牧算今日收入,听见有一千两之多,眼睛都直了。

“走走走,琉璃轩走起。”

江清淮拉着裴牧,招呼也有在认真帮忙的两小孩:“请你们吃大餐。”

江清淮带着各种人吃琉璃轩,也是快混成老主顾了。

但去之前,姜少云还有未了的心愿,他扯着江清淮袖子,小声嘀咕:“唸蓝颜啊,小叔叔……我的唸蓝颜……我还没去买呢。”

“一会让店里的小厮跑腿去。”江清淮心累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个人,“去帮小公子买个东西。”

他推推姜少云:“你去交代吧。”

姜少云哦了一声,先掏出自己的小荷包,递给那小厮,才嘀嘀咕咕地吩咐:“我要唸蓝颜的最新册,你认字吗?可别买错了,一定是最新册啊。”

“买的时候挑仔细些,看看里面有无墨染了、字不清的痕迹,那样的书我是不看的。”

“还有带回来的时候,一定让店家拿油纸包三层,上面还要盖上鹿鸣堂的章,不是盖在书上啊,是油纸上。”

“这么讲究?”江清淮听他讲,反而有些好奇,“这章有什么说法?”

“倒没什么说法,不过有了章,日后能证明自己买的是正版,若是书坊和笔者有合作,拿上带章的包装油纸,便可免费参加。”姜少瑜帮着解释。

“这鹿鸣堂花样可真多。”

江清淮嘀咕了一句,又回头去拉裴牧,摆出不堪同他们为伍的嫌弃表情,“我们两可不看唸蓝颜。”

姜少瑜看着他们亲密的动作,冷哼一声,不搭理江清淮了。

等姜少云嘀嘀咕咕交代了三遍购买正版唸蓝颜的注意事项后,江清淮一行人终于得以往琉璃轩去。

进了店,那小厮都记得江清淮,直热情招呼:“公子,您几位啊?”

“四位,要最好的包间。”江清淮给小厮塞了一角碎银,“还要常去那间。”

小厮笑眯眯接下,带着他们进屋,规规矩矩上过茶、又等他们点过菜,才退下。

江清淮累得拿手撑头,百无聊赖地望着琉璃发呆。

坐在他身旁的裴牧则递来一杯甜茶:“清淮,很累吗?”

江清淮没接那茶,慢吞吞地点头,慢吞吞地闭眼,漫吞吞地下滑。

裴牧连忙揽过他,看他累得都不想坐直身子,便挪着椅子靠近几分,轻声道:“靠我肩上睡会吧。”

“切。”

不等江清淮反应,姜少瑜先看不下去了,“惺惺作态,假仁假义、口蜜腹剑、不知廉耻。”

“少瑜。”江清淮无奈地睁开眼,“别这么跟裴牧说话,很没礼貌。”

姜少瑜便瞪一眼裴牧,不再说话。

姜少云则有些读不懂哥哥的表情,他想开口问问,却先听屋外传来了小厮的抱怨声:“这书是给我们家小公子带的,您这是干什么啊?”

“书!”

姜少云条件反射一般拍桌而起,动作迅速地冲到门口,刚打开门就扯着嗓子喊道:“是谁要抢我的书?”

等定睛看见个胡人,脸又垮了下来:“我认得你,你是那个钱……”

“在下钱子尧,小公子,好久不见啊。”钱子尧站在楼梯下,笑眯眯地同姜少云打招呼。

“你抢我的书作甚?”

姜少云却只看见自家小厮可怜巴巴抓着书的一角,而另一角,正被这可恶的钱子尧抓在手里。

他插着腰追问钱子尧:“你不是很有钱,想要自己买去!”

“小公子误会,小公子莫气。”钱子尧立刻撒开手,示弱,“我不过是看见书友,一时情难自抑。”

姜少云才不在乎他说什么,只从小厮手中接过书,细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无碍,才松了口气。

他对钱子尧没什么兴趣:“什么书友,我要吃饭去了。”

“我还有诸多如唸蓝颜一般的藏书,就在这琉璃轩,小公子可愿同我去看看?”

“等他吃过饭吧。”

江清淮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跟钱子尧解释,“你也不急于一时不是?”

“江公子!”

钱子尧眼前一亮,笑着朝他行了一礼,“你果真在此,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江清淮简单点头,其实不大想搭理钱子尧。虽说这家伙是个富二代,但一个爱看唸蓝颜的富二代,江清淮才没心情结交。

他看上菜的小厮正好过来,便作势要同他告别。

谁知钱子尧恬不知耻地跟了进来,还问起江清淮清荷皂记的事儿:“旁边那家店,可是你开的?”

江清淮一下警觉起来,看了眼裴牧,才点点头:“怎么?”

“这地方以前出过事,你不知道吗?”钱子尧也看见了裴牧,却没细问,而是压低声音,“原来的商户得罪了贵人被清算,你们买下这地方……就不怕引火上身?”

“看不出来你胆子这么小。”江清淮当然不怕,却也没想到钱子尧会怕,“你家在上京如此有头有脸,还摆平不了这事?”

“民不与官斗啊。”钱子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看你就不是商户出身,在大秦朝,钱可不是万能的。”

“钱不是万能的?”连给系统起名都叫RMB的江清淮有点不理解,“你有足够多的钱,还买不到门路?”

“买门路?”钱子尧连连摇头,重重叹了口气,“不过平白让人惦记罢了。”

“但以江公子的身份、手段,想必是不怕这些。”钱子尧立刻又捧上笑容,“就是不知公子可愿结识我这个朋友否?”

“怎么……就不怕我惦记你?”

听懂钱子尧有投诚之意,江清淮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此人长得标准,浓眉大眼的帅哥模样,笑起来却没心没肺,倒是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心机和不怀好意。

不过看他连官话都说不明白,以及爱看唸蓝颜的品味,江清淮倒不是很担心他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何况这人家中经商有道,倒确实能作助力,以后再开个什么铺子、商店,也不用亲力亲为,交给钱子尧来办,自己当个甩手掌柜,简直不要太爽。

只是江清淮虽然有了想法,却并没有立刻说明,而是追问钱子尧:“我什么身份地位,你当真了解清楚?就不怕我靠不住?”

钱子尧自然没有了解。

他几乎是动用了自己在京城所有的人脉,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位江姓的贵族。

哪怕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外姓亲缘,他都曾考虑在内,但没有就是没有。

不过说起江,京城倒真有一家。

却不是三水江,而是当朝皇姓。

当时听完自己手下汇报完这句话,钱子尧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几乎一瞬间便想起那天鹿鸣堂内,司马鹤对江清淮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态度。

试问,能让当朝户部尚书之子,如今的户部侍郎恭敬相待的……除了那些老到没边的大臣们,不就只剩下……最上头那位了吗?

而后再一打听,当今陛下尚未婚配,却对两位世子格外看重,还专安排了世子们住在养心殿偏殿……

钱子尧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姜少瑜和姜少云身上飘过,又立刻笑道:“也是看江公子面善。”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折扇,没心没肺地耍了两把花样:“结交朋友嘛,江公子若是不愿,这个小公子呢?可愿同我做个书友?我有藏书三万卷,就在琉璃轩楼上……”

姜少云立刻瞪大了眼睛,想说话却被姜少瑜塞了一嘴肉。

他下意识嚼嚼嚼,却还是忍不住看向江清淮,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恳求。

江清淮叹了口气,点点头。

姜少云立刻埋头苦命干饭。

钱子尧则笑眯眯地说了两句客套话,才慢吞吞地离开。

等他走后,裴牧和姜少瑜一同开口——

“他是谁?”

“你信他?”

江清淮拿筷子的动作一顿,又放下筷子跟他们解释。

他先看向裴牧:“这个人姓钱,是个非常有钱的家伙。”

他又看向姜少瑜:“有待考察。”

姜少瑜点点头,裴牧却追问起来:“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我没说起吗?”江清淮愣了愣,才道,“可能是忘了,你的剑就是他帮忙找到的。”

“也不是他帮着找到的,他很有钱啊,当铺就是他家的……那剑正好被他拿来用,又正好被我撞见,很有缘吧……”

江清淮絮絮叨叨地说起那天的事,只是刚说了个开头,裴牧却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轻声道:“这个很好吃,尝尝?”

江清淮早等不急要吃饭,当即谢过他的好意,认真干饭,便没注意到——

给他夹完菜的裴牧陷入了漫长、诡异的沉默。

而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时不时瞥到他这边的姜少瑜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直到专心干饭的姜少云站起身,豪横地摸了摸小嘴巴,大喊一声“我走了”之后——

江清淮才意识到包间似乎有些过分安静了……

尤其是裴牧。

“你没胃口吗?怎么不见你吃?”

看着他面前几乎未动的饭菜,江清淮有些不明白。

裴牧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又给江清淮夹菜。

江清淮觉察不对劲,想说些什么,姜少瑜却先站起身来:“我吃好了,去看看少云。”

他说罢转身就走,愈发让江清淮摸不到头脑。

但等他一走,裴牧反而变得健谈起来:“清淮……”

江清淮看向他。

“那个钱子尧,你……”裴牧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询问江清淮和钱子尧的关系。

其实他心里明白,清淮和钱子尧最多不过点头之交。

但清淮描述此人的语气,还是让他心里莫名不舒服……

那人很有钱。

他却不一样,不仅租房要靠清淮接济,入户要靠清淮帮趁,就连此刻身上穿的衣裳,吃的饭都是清淮买单……

清淮还说和那人有缘,却从没对他说过这种话。

是的,清淮对他说过很多话,却独独没有这句话……

他们之间,确实也算不上有缘。

一个是前朝乱臣贼子,一个……是宫里当值的小太监……

清淮甚至不愿同他走……

“你想什么呢?”

看裴牧又沉默下来,脸色似乎并不好,江清淮忍不住拍了拍他,“怎么看着不高兴?”

裴牧摇摇头,又要给江清淮夹菜,却被江清淮看破意图,一把摁住:“你还想问刚才那个钱子尧?”

江清淮试探着问:“你听说过他?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

裴牧摇摇头:“可清荷皂记是我们一起开的,你要让他掺和进来吗?”

他下意识问江清淮,问过又觉自己小肚鸡肠地令人作呕,不由厌恶地蹙起眉头。

“不是不是。”

江清淮伸手拉他:“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清荷皂记是我们两一起开的,当然不会让他掺和进来,只是说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资金的地方,这人也算是个门路嘛。”

裴牧闷闷嗯了一声。

江清淮立刻警铃大作,放下筷子,认真同他解释。

他足足说了一刻钟功夫,直说得口干舌燥,裴牧的脸色才好上一些。

但不及他松口气,姜少云又掐着小腰回来了。

他气鼓鼓地好似河豚,一看见江清淮,便开始抱怨:“钱子尧是个大坏蛋!”

“怎么了?”江清淮拉他在身旁坐下,又环顾四周,“哥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不知道。”姜少云仍旧气鼓鼓,来回地跟江清淮说钱子尧的恶行:“他有那么多的藏书,一本都不肯借给少云看!”

“表面说想和少云交朋友,结果一直在打听你的事情!”

“清淮,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你这孩子乱说话。”

“清淮不要喜欢他。”

姜少云气呼呼地看了一眼裴牧,不知何意地嘟囔道:“就是喜欢大哥哥也行。可绝对不能喜欢姓钱的。”

“好好好。”江清淮早听惯了姜少云的“童言无忌”,现在已经学会顺坡下驴哄小孩。

不管姜少云说什么,只答好就是,没一会,就能把小孩哄顺溜。

这方法屡战屡胜,江清淮早已不以为傲,看他都有胃口吃饭了,才又问:“哥哥去哪里了?”

姜少云抱着糕点狠狠发泄,闻言表情都清澈了:“哥哥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江清淮觉得不对劲:“哥哥说去找你,你没见到?”

见姜少云摇头,他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这等着,我出去……”

江清淮站起身,有些不安地吩咐姜少云。

“清淮。”

裴牧却拉住他袖子,将他摁在椅子上,温声安慰道,“别怕,我去看看。”

听见裴牧的声音,江清淮稍微冷静些,他点点头,看裴牧离开,立刻又问RMB:“能看到少瑜的定位吗?”

“宿主,这个比较困难。”

RMB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但你别担心,这里是上京,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跟皇家作对的。可能姜少瑜只是去……”

RMB突然没了声音,诡异地沉默下来。

“去什么?”江清淮莫名心慌,“你怎么了?”

“警告……系统检测到姜少瑜生命流逝中,请即刻前往治疗!警告,姜少瑜为重要任务对象,若对象死亡将导致宿主任务失败,灵魂破灭,永世不得超生。”

“再次警告,检测到姜少瑜生命流逝中,请即刻前往治疗!”

耳边传来系统冷冰冰的声音,伴随着令人心慌的警告,狠狠敲打着江清淮的太阳穴。

死亡……

江清淮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吓了旁边的姜少云一跳,小家伙瞬间红了眼眶:“小叔……”

江清淮看了他一眼,声音却带着几分颤抖:“没事。”

他冷下眸子,加快语速:“我先送你回宫,至于少瑜……我会亲自去找。”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十分镇定,却咬牙切齿、充斥着愤恨与不甘——

我不会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