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裴牧先找了钱子尧,一把将人摁倒在地上,照着他面门狠狠来了一拳,才问他见过姜少瑜没有。
刚才忽悠姜少云已经花光了钱子尧所有的勇气,如此平白无故挨了裴牧一拳,却也不敢声张,只一边倒吸凉气,一边解释:“我没见……”
裴牧嫌弃地松开他,目光在房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琉璃窗前。
“这窗户只能看见后巷……”钱子尧松了口气,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问裴牧,“那小世子他……”
裴牧瞥了他一眼,目光冷得如淬毒一般:“非要等砍了脑袋、诛了九族,才乐意闭上你那嘴,是吗?”
钱子尧立刻噤声,朝后退了半步,看着裴牧冷汗涔涔,颤抖不已。
他怎么就忘了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小世子在他琉璃轩没了踪影,遭殃的肯定是他们钱家啊。
裴牧看他安静,心里总算好受些,他推开琉璃轩窗,打量黑漆漆的后巷,吩咐钱子尧:“让你的人全都去找。”
说罢,他看也不看钱子尧,只翻身上窗,长腿一蹬,竟是要直接跳下去。
“诶!”钱子尧被这一幕吓懵了,下意识要上前捞裴牧,却连个衣角都没拽住,急地只喊:“你也不至于跳……”
楼字还没出声,却先看到扒着对面墙头的裴牧,身轻如燕地在楼间飞跃,没一会,便稳稳落到了小巷中。
“干啊。”
钱子尧不由感慨,又反应过来这可是能和皇帝同桌吃饭的人,没点本事怎么能?
他正色起来,冲出房间:“所有人,即刻……”
话音未落,先看见了脸色不愉的江清淮,和眼圈发红的姜少云,一下又愣在原地。
江清淮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钱子尧,安排马车,朕要回宫。”
“是……是。”
钱子尧手足无措地小跑下楼,吩咐小厮去安排后,才想起是要给皇帝行礼的,又是一阵尴尬:“陛下……草民叩……”
“别废话了。”
江清淮却没心思听,只拉着姜少云上轿,厉声吩咐车夫:“走。”
刚过宣武门,便撞见了匆匆忙忙进宫来的大理寺卿。
江清淮吩咐马车停下,掀开轿帘问钟单仁:“什么事?”
“陛下?”钟单仁有些意外会在这里撞见他,但还是当即跪下禀告道:“臣无能,让那魏琛南……跑了……”
“魏琛南?”江清淮蹙起眉头,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当即吩咐道:“召集御林军,即刻封锁全城,搜查魏琛南下落,若是发现他伤害少瑜分毫……”
江清淮眸光一闪:“杀无赦。”
*
另一边,裴牧落在昏暗的小巷中,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地上有麻袋拉扯的痕迹。
他轻哼一声,加快步子,果真瞧见一个黑衣人正骂骂咧咧地拖着麻袋艰难行走。
那麻袋中的人显然还没晕过去,挣扎地十分激烈,这才拖累了黑衣人逃跑的进度。
看那黑衣人连个孩子都制服不了,裴牧瞬间没了兴趣,抱着手臂看了一会,才缓缓出声提醒:“不能先敲晕?”
那黑衣人动作猛然一顿,慌乱地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人身影。
正当他以为自己是幻听时,裴牧又开口道:“上面。”
黑衣人下意识顺着他的声音抬头,便见楼台间,站着一个身穿揉蓝暗纹华服的男子,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打量自己。
他身后,明月被挡着严严实实。
黑衣人瞬间慌了阵脚,当即握不住麻袋,被袋中的人逃了出来。
姜少瑜一露出头,只看见高高在上、笑得幸灾乐祸的裴牧。
那一刻,身上的擦伤、乱糟糟的发髻,姜少瑜已全然不顾,只瞪着裴牧:“我就知道,你是个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小人!”
裴牧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愣在原地的黑衣人,轻声问:“是吗?”
黑衣人骂骂咧咧地给了姜少瑜一脚,却被姜少瑜一把抓住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格你老子的!”黑衣人疼地直叫唤,抡起手里的菜刀,就往姜少瑜脑袋上面劈。
这刀是他从厨房顺出来的杀猪刀,比起一般的砍刀都要锋利。
裴牧被刀刃寒光一闪,垂下眸子,随脚踢起旁边石子,那石子便如箭矢一般,直直打在黑衣人手腕。
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黑衣人也跟着叫骂起来:“靠你娘的,裴牧!老子当年就不该留你!”
他这边骂骂咧咧,姜少瑜却见缝插针地从麻袋钻出来,拨开腿就要跑。
只是才跑两步,又被裴牧拎起后衣领子,一把拽了回来。
他气得直踢脚,奈何没有一点用处,只能嘴上不饶人地骂道:“你个混蛋,小人,恶徒!等我回宫,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
“别吵了。”
裴牧一个手刀直接把人砍晕,放倒在一旁后,才看向黑衣人:“魏琛南。”
“你个狗娘养的……”
看他敲晕了姜少瑜,魏琛南也不装了,骂骂咧咧地摘下面罩,揉着手腕恶声道:“把这孩子给我。”
“你抓他做什么?”
裴牧站定在姜少瑜面前,声音冷淡:“既然有本事从大理寺跑出来,就该放聪明点赶紧离开上京。”
“离开?”魏琛南哼了一声:“这天下还有不认识我天威王的人吗?逃能逃到哪里去。”
“那怎么不好好等死?”
“你娘的。”
魏琛南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话。真不知道齐时村那家伙怎么受得了你……”
“喂,我问你,齐时村还活着没?”
“本来没死。”裴牧实话实说,“现在不确定。”
“他给狗皇帝干脏事,但我没认出来,捅了很多刀,死没死,看命……”
“你个白眼狼!”
魏琛南握紧拳头朝裴牧挥去,被裴牧轻松躲开,反摁在墙上,又冷静下来。
他轻声嘀咕:“我要拿这孩子做人质,和狗皇帝谈判。”
“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世子,算什么筹码?”
连清淮都护不住的废物世子,魏琛南还当宝了。
裴牧扛起晕倒在旁边的姜少瑜,打心眼里瞧不起魏琛南。
“你给老子站住。”
魏琛南却又抡起菜刀,不管不顾地朝裴牧砍去,他眼圈发红、形容狼狈,状若疯狗:“我再他娘地说一遍,把那孩子给我!”
“你是嫌命长吗?”
裴牧一手扛着姜少瑜,一边躲着魏琛南的攻击,却还有心思嘲讽魏琛南,“一个废物世子,你竟如此拼命,怕不是在牢里伤了脑子。”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丫的话这么多。”
魏琛南嘴上不认输,动作却愈发力不从心,他身上显然受过刑,此刻如此大动作,满身血腥气,实在熏人。
裴牧无心同他纠缠,抬手要将他打晕,可魏琛南却见缝插针,砍向裴牧胳膊。
裴牧一时来不及躲,由着刀刃划破衣裳,留下的伤口涌出鲜血,瞬间弄脏了衣裳。
他看着被晕成深蓝的布料,足足盯了三秒,才冷着眸子看向魏琛南:“嫌命长是吧……”
裴牧抬腿踹向魏琛南,调动十足内力,丝毫没有收力道,直接将人踹出三米多远。
看着魏琛南跪倒在地,口中鲜血不止,却还要死拼着站起身来,厌倦地蹙起眉头:“成王败寇的道理,你居然不懂?”
“我最后说一遍。”魏琛南却当真站起身来,咬着牙朝裴牧冲来,“把那孩子……给我!!!”
裴牧三两拨千斤地躲开他,一个后抬腿踹向他胸口,却没想到魏琛南拽住了姜少瑜胳膊,真从裴牧手中抢走了人。
不过他也挨了裴牧一脚,又被踢得口吐鲜血,咳嗽不止。
“你是受了内伤。”
裴牧叹了口气,又上前扛起被拽到在地上的姜少瑜:“小皇帝优柔寡断,拖着不肯杀你,你却是个不懂得把握机会的,真死在这里,也只能怪自己太蠢。”
“裴远之。”
魏琛南在地上缩成一团,痛地面目狰狞,见裴牧要走,却还是挣扎着扯住他的衣角,“齐……齐时村还活着吗?”
“你就想问这个?”
裴牧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但却并不确定:“你抓这小孩,该不会是想跟皇帝做交易,见……齐时村一面吧。”
他艰难地思索道:“以前军中便有传闻,说你两人……如此看来,你确实喜欢他?”
“老子……”
“里面什么人!”
不等魏琛南回话,暗巷外传来声音。
看见他们各各穿着铠甲,裴牧猜测大概是御林军的人,忍不住瞥了一眼受伤的姜少瑜,心想不如把人扔这里算了。
但刚准备放下,又想起清淮……清淮还在琉璃轩等着他。
何况这世子虽然不值钱,却到底也是皇家的血脉,小皇帝顾及面子,指不定要罚人。
清淮又是今日唯一跟来的小太监……
裴牧蹙起眉头,嫌恶地看了一眼魏琛南,听着御林军靠近的声音,叹了口气:“给你个机会。”
他又腾出另一只手,捞起魏琛南,左肩一个,右手一个,运转轻功,朝暗巷深处奔去。
“跑了!快去追!”
身后传来御林军统领的声音,急切又果断地下着命令:“传陛下口谕,营救世子殿下,其他人……杀无赦!”
“杀无赦啊!”
被裴牧扛在肩上的魏琛南听见这话,还有心思笑着调侃裴牧:“不是嫌我笨,你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你这轻功是挺厉害……咳咳……但是躲得过满城搜查吗?”
裴牧只蹙起眉:“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衣服?”魏琛南摸了一把裴牧的袖子,又笑道,“你小子混挺好啊。”
“可惜……我身上全是血,早脏了。”
“那就闭嘴。”裴牧嫌弃地加快语速,“不是想和皇帝谈判吗?我带你去。”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第82章
为躲开御林军的搜查,裴牧只能先带着两人回了家。
他用凉水泼醒被打晕的姜少瑜,长话短说:“你们出宫,皇帝知道吗?”
姜少瑜坐在地上,愤愤瞪着裴牧:“他当然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小皇叔!”
“看起来,这孩子跟你的仇比较大啊。”
魏琛南瘫软在一旁,还有心情打趣裴牧。
姜少瑜便瞪一眼魏琛南,连着骂道:“你也别想好。”
魏琛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提醒他:“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们手里。”
姜少瑜立刻冷笑一声,看向裴牧:“就知道你这家伙不安好心!”
裴牧却不在乎他怎么想,只说:“见到皇帝随你怎么说,但有一点,你必须说清楚。”
他掐住姜少瑜的下巴,强迫姜少瑜同他对视:“清淮不曾照顾不周,是你执意不许他跟着。若是后面皇帝怪罪,你也要全力保他。”
“全力保谁?”姜少瑜被捏住下巴,声音含糊不清,倒是没让裴牧注意到他语气的诧异。
“当然是清淮。”裴牧心下对姜少瑜愈发失望。
清淮如此护着的人,就是这么个淡薄无情的小白眼狼,实在辜负清淮一番真心。
“你让我在小皇叔面前……全力保下清淮?”姜少瑜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对上裴牧眸中寒意,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忍不住问:“你认识江清淮多久?”
“你不肯帮?”裴牧只反问他,神色严肃。
姜少瑜咬了咬嘴唇,忍住笑意,也装起严肃脸来:“不能白帮。”
“你想要什么?”裴牧心下替清淮不值,面上却还是顺着姜少瑜,只是语气不大好听。
姜少瑜并不介意,他拍拍裴牧的胳膊,示意他松开手,见裴牧听话。
立刻心情很好地指指魏琛南:“你和他一伙的?”
裴牧摇头。
“你来上京想干什么?”
裴牧沉默。
“你不说?”姜少瑜眯起眼睛,“那这个忙……”
“复仇。”裴牧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来。
“仇家是谁?”
“很多。”裴牧一笔带过。
“细说几个。”姜少瑜追问道。
“任宏,我杀的。”半晌,裴牧才道。
“你?”姜少瑜诧异地瞪大眼睛,“小……清淮知道吗?”
“这事跟他没关系。”裴牧眸子愈发冷,“你别以为我真治不了你。”
他一把掐住姜少瑜脖子,直直把人从地上拎起来,看着他的脸慢慢涨红,才开口道:“我大可以现在就弄死你,再带着清淮远走他乡。我之所以不这么做,不过是不想清淮难过。”
“但你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世子,又值得他难过多久?”
姜少瑜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裴牧却始终冷眼看着。
还是旁边魏琛南看不下去,骂了一句:“别真弄死了。”
裴牧才冷哼一声,一把将人摔在地上。
“考虑清楚了吗?”他问。
姜少瑜被扔到地上,都顾不得疼,只急促地呼吸了片刻,才缓声道:“痴心妄想。”
见裴牧蹙起眉,姜少瑜却无所谓地朝他伸去脖子:“你有胆,现在就弄死我。”
软磨硬泡居然都不对姜少瑜起作用,裴牧一时有些为难。
见裴牧犹豫,姜少瑜反而乐得笑起来:“蠢货。”
他又看向魏琛南:“你抓我,就是想见小皇叔一面?”
魏琛南下意识看了一眼裴牧,虽然不解但还算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走吧,拿刀架在我脖子,我带你去见小皇叔。”
姜少瑜站起身,反客为主地指点魏琛南,又看向裴牧:“你不许跟来。”
他赶在裴牧说话之前道:“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江清淮如何。”
裴牧果然停下脚步,犹豫着站在原地,显得尴尬而多余。
姜少瑜配合魏琛南做“人质”,看见裴牧如此,完全压不住嘴角,轻蔑地笑出声来。
想抢小皇叔?也不看看他答应了没。
“走。”
姜少瑜拽了拽魏琛南,宛如一只高傲的孔雀,仰着头朝外走去。
“见了御林军就说你要见皇帝。”
看身后的魏琛南似乎反应不过来是个什么情况,姜少瑜还好心提点他:“让他们备车马,我身上都是伤,可不想走过去。”
魏琛南哦了一声,好奇姜少瑜和裴牧的情况,想问,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加上一出门就撞见御林军,他只能摆出凶神恶煞的疯狗模样:“别过来!不然我弄死他。”
“去准备马车,我要见你们皇帝!快去!!!”
御林军见小世子被他挟持,自然不敢乱动,只能答应魏琛南的要求。
御林军统领亲自跟在车后,严阵以待,生怕魏琛南情绪过激,伤了世子殿下。
车外可谓人心惶惶,车内的气氛却反而好上一些。
一上车,魏琛南便松开了姜少瑜,看他脖子上淤青、脸上的擦伤、身上的血迹,有些不好意思:“孩子,我也是走投无路……只能出此下策。”
“你见小皇叔想做什么?”姜少瑜揉揉手腕,虽然浑身都疼,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投奔小皇叔?”
他摇摇头:“小皇叔虽然性子温和,但你这样十恶不赦的人,他也绝不会姑息。”
“不是。”魏琛南挠了挠头,“我是……想见一个人。”
“我是个混蛋,死不足惜,但他……他不该因为我而死……我希望……”
“你是说齐时村?”姜少究过齐时村,也知道他和魏琛南的关系,眼下反应得很快,但更多还是好奇:“你们不是决裂了?”
“你知道他?”魏琛南瞪大眼睛,“那他现在可好?狗皇帝有没有拿他怎么样?”
“那是我小皇叔。”姜少瑜的语气冷下几分,“放尊重点。”
魏琛南讪讪摸了摸鼻尖,又问:“他怎么样?”
“听说出任务被伤了,昏迷不醒,现在……”姜少瑜没怎么关注过这方面的消息,“不太知道。”
“太医怎么说?”魏琛南急促地追问。
“死不了。”虽然姜少瑜没怎么关注,但就看他小皇叔的心情便知道——齐时村不会有什么大事。
他打量魏琛南,见他形容狼狈,只是不解,“你这样拼命从大理寺跑出来,就为了见他一面?”
“我们年少相识,原是约好了去闯荡江湖。”魏琛南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起旁的事,“江湖啊,你为谁而死,又为谁而活,是很纯粹的。”
“你的江湖就是打进上京当皇帝?”姜少瑜可一点不吃他这一套。
“是我先变了。”魏琛南叹了口气,“作为不受宠的小世子,你大概不会明白……”
他看向远方,声音轻长:“权力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给你带来很多,却又会带走很多。”
“它就像泥潭,一旦你陷入其中,便只能前进,不能回头。”
“人在其中,大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他沉默了良久良久。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才回神看向姜少瑜,抡起手中的刀,轻声说了一句:“对不住。”
姜少瑜沉默地配合他下马车,看见马车直接停在了养心殿门前,有些惊讶。
等在门前是林珏和小福子,看见姜少瑜满身的土和血,小福子瞬间红了眼眶:“殿下!”
姜少瑜朝他点点头,安慰他:“我没事。”
小福子立刻委屈地抽噎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珏一把拦住。
林珏打了个响指,端着长枪的御林军们便齐齐上前,将魏琛南逼退到墙角。
“现在放了世子殿下,还能留你个全尸。”林珏冷声道。
魏琛南却不关心这些,只问:“小皇帝呢,让他出来见我!”
“你这样的贱奴也配见天子?”林珏逼近魏琛南,“我再说一遍,放了世子殿下,留你全尸。”
“你当老子在乎这个?”魏琛南冷哼一声,将刀抵在姜少瑜脖颈间,“老子要见皇帝!快点!!!”
“不要伤了殿下!”小福子急得在旁边直跺脚,“陛下不见你,你到底有什么难处,说便是了!”
“你算什么东西,还能做他的主?”魏琛南看见是个小太监来交涉,当然不信他说辞,红着眼将刀逼近姜少瑜,“老子再说一遍……”
砰!
突然,尖锐的响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没人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大家只看到魏琛南,原本还黑着一张脸耀武扬威的魏琛南,突然没了声音。
他像是被定格一般,僵在原地,没了动作、没了声音。
但下一秒,鲜血从他耳后喷涌而出,如过年时驱赶年兽的烟花一般炸开,点点血迹落在他身后宫墙之上。
鲜血与大红色的墙融为一体,夜色下,几乎毫无分别。
魏琛南的身子没有立刻倒下,他仍旧瞪着眼睛,维持着那说狠话的表情。
姜少瑜却能感觉到抵在自己脖颈间的刀在慢慢远离,抓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也逐渐脱力。
有鲜血溅到他脸上,热腾腾的触感却让人心下一凉。
他意识到什么,却不敢相信,惊恐地回头去看魏琛南,却先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江清淮。
他穿着白衣,一尘不染地站在御林军中央,不声不响,不言不语,身后明月高悬,竟衬得他如鬼魅一般。
他双臂直抬,双手交叉地握着一把漆黑物件。
那双常淬满笑意的眸子,此刻却那样冷漠、疏离……他死死盯着魏琛南。
目光有如蛇蝎。
第83章
鲜血溅到江清淮羽长的睫毛上,又顺着落入眸中,带来一阵刺痛。
江清淮眨眨眼,下意识去揉,抬手却触到一滴水……他缓缓抬头,有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脸上。
“还愣着干什么?”江清淮不去管落下的雨,只垂眸看向姜少瑜,朝他招手,“过来。”
姜少瑜迈步时有几分犹豫,不过还是走向了江清淮。身后伴随着魏琛南尸体倒地的声音,听得他心下猛地一揪。
“小皇叔。”姜少瑜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
“传太医。”
江清淮拉住姜少瑜的手,带他回养心殿。
“陛下,魏琛南如何处理?”林珏见缝插针地请示。
江清淮的步子便停了停,他回头看了一眼魏琛南,他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很像江清淮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
人就是这么死的。
江清淮在心里告诉自己——
草率、丑陋、不堪、恶心到令人作呕。
“埋了就是。”
他别开目光,继续拉着姜少瑜走。
身后,雨越下越大。
*
江清淮亲自给姜少瑜上药,他的动作细致、温柔又认真,手却在微微颤抖。
姜少瑜时不时轻嘶一声,便会见他蹙起眉头,神色痛苦。
“小皇叔,我真没事。”姜少瑜轻声安慰江清淮,有些恍惚,“而且那魏琛南不是也死了……”
“嗯。”江清淮上药的动作不停,闷闷应了一声。
“其实……魏琛南没真的要伤我,他好像……”
“那为什么会受这么多伤?”
江清淮给姜少瑜脖颈处的淤青上药,含着几分怒气,“他如此对你,你还替他说上话了?”
姜少瑜一时沉默。
这脖子上的伤,还真不是魏琛南弄的。但他也不好告诉小皇叔是裴牧整的……
虽然姜少瑜面上不喜欢裴牧,但心下却也认那次裴牧相助的恩情。
他针对裴牧,不过是有点看不惯这家伙一口一个清淮地叫。
但挑破离间这两人的关系,姜少瑜可没坏到这个地步。
他只能轻咳一声,又说起旁的:“我也是有点好奇……他嘴里一直叨叨要见什么人,不像是假。”
“他想见谁自去见便是。”
江清淮却完全不认账:“抓你做人质是什么意思?若你有什么好歹,日后少云该多难过!我又该怎么跟他交代……”
他说着说着,声音带了哭腔,便别过目光,不肯再看姜少瑜。
“小叔……”
他方才表现得那般镇定,此刻却忽而红了眼眶,弄得姜少瑜手足无措,当下也不敢再提魏琛南,只轻声道,“我现在这不是没事,你别难过了。我以后也会注意安全的。”
“让林珏从御林军立刻挑几个身手好的做暗卫,去哪里都时时跟着才行……”
“陛下!”
屋外突然传来齐时村的声音:“臣冒昧打扰,求陛下恩典,准许臣……替魏琛南收尸。”
江清淮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问姜少瑜:“魏琛南想见的人……难道就是齐时村?”
姜少瑜啊了一声,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人都已经死了,知道他生前想见谁,又有什么意义?
江清淮却已经想通了:“这家伙大概良心发现,临死前又后悔拖累了兄弟,想做点什么吧。”
“可惜他不知道……人家丝毫不想见他。”
“你怎么知道?”
姜少瑜有些诧异。
“我问过啊。”江清淮回忆着当时齐时村的原话,“他说缘分已尽,此后,听天由命。”
“缘分……已尽?”姜少瑜喃喃重复了一遍,蹙起眉,“那他又为何要给魏琛南收尸?”
“因为他死了。无论是好、坏、爱、恨,在死亡面前,都无足轻重。”
他放轻声音:“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学着去释怀。”
“让他去给魏琛南收尸吧。”
江清淮看向红着眼圈的小福子:“你也别哭了,少瑜这不是没事吗?”
一提这个,小福子眼泪又忍不住要掉,不过有正事在,他还是死憋着点了头,小跑着去跟齐时村说。
“小福子对你倒是忠心耿耿。”江清淮看他跑开,又对姜少瑜道,“他今年也不过十七,还是个孩子,你平日少欺负人家。”
“我没欺负过他。”
姜少瑜可不领这锅,尤其想到小福子偷偷帮江清淮做事瞒着他,一问就要下跪求饶的模样,就来气,“真要说,是他欺负我还差不多。”
“瞎讲。”江清淮敲了一下姜少瑜,“好了,别想这些了,我们去看看少云吧。虽然大伴陪着他,但大概已经哭成肿眼泡了。”
姜少瑜连连点头,小跑着去了偏殿。
江清淮跟着来到门前,却不进去,听着屋里两个小孩的交谈声,好一会,才对RMB道:“把警告声关掉吧,少瑜已经没事了。”
耳边急迫嘈杂的警告声戛然而止,江清淮却觉得空落落,他慢吞吞回到正殿,又慢吞吞地换起衣服。
RMB注意到他穿的是平常和裴牧练剑时穿的衣服,有些不解:“宿主,外面在下雨,裴牧应该不会来了。”
江清淮不说话,换衣服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RMB又说:“宿主,你现在去找裴牧,一会姜少瑜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还有小福子,或者齐时村?万一还有什么要紧事……”
“我累了。”江清淮打断RMB,又强调了一遍,“我很累。”
“那不如早点睡觉?”RMB试着提议,“裴牧那边,派林珏去说一声也成啊。”
这确实是个办法,江清淮换衣服的动作一顿,就那么静静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
“宿主?”RMB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嗯。”江清淮点了点头,又说:“我要去见裴牧。”
“你不是很累吗?”
“嗯……”江清淮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再次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我要见裴牧。”
这下RMB终于意识到江清淮的不对劲了。
看来这次对江清淮的打击还是很大地。
RMB表示理解,贴心地帮江清淮打开传送,甚至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不很熟练地安慰江清淮:“宿主,你别怕,这次没有人离你而去。”
一恍惚的功夫,江清淮便站在了裴牧家门口。
雨下得很大,几乎一瞬间便打湿了江清淮刚换好的衣服,硕大的雨滴模糊了视线,身后雷声震耳欲聋。
但这对已经连续听了两个小时系统警告声的江清淮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轻轻叩了三下门。
抬起的手还没落下,裴牧便开了门。
他撑着伞站在门口,看见江清淮先是一愣,又忙便将伞朝他倾斜。
看他浑身湿透,神色恍惚,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清淮……”
江清淮就站在门外,巴巴看着他,有雨水从他脸颊滑落,衬得他苍白可怜。
“怎么啦?”
裴牧上前来拉他,发觉他的手又冰又凉,又忙揽住他肩膀:“我们进屋说。”
江清淮乖乖跟着裴牧走,只是始终一言不发。
裴牧带着他进屋,先端来热茶给他暖身子:“是甜的,喝一点吧。”
江清淮愣愣接过,喝了一口,又慢吞吞喝下一口。
裴牧便拿毛巾帮他擦头发,他的动作细致而认真,声音更是温柔:“清淮,发生什么事啦?”
江清淮闷闷嗯了一声,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他只憋出一句:“裴牧,我好累……”
不同于RMB,裴牧却立刻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他说:“我带你走吧,好不好?”
江清淮突然转过头来看他。他一句话都不说,只眼圈发红,瞧着实在可怜,又实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裴牧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要改口,江清淮却猛然朝他扑来。
他结结实实地抱住裴牧,将头埋在裴牧胸口,说出的话便正对着裴牧心口位置,听起来闷闷的:“我想跟你走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想一走了之。”
“清淮……”听他这般说,裴牧便知道他不会跟自己走。
他心下默默叹了口气,暗骂姜少瑜那混小子可真是个好命的,面上却还是温柔地顺着江清淮:“那我就留下陪你。”
江清淮朝他怀中缩了缩,又很没安全感地打了个寒颤,而后才道:“我杀人了。”
裴牧准备抱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也是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清淮大概是杀了魏琛南。
想到这里,他竟莫名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魏琛南的目的达到没有,但清淮此番也算立功,大概不会被狗皇帝惩戒了……
至于现在…裴牧看着缩在自己怀中、如小动物一般的江清淮,不确定地想……大概是被吓到了?
裴牧轻轻拍了拍江清淮的背:“这不是你的错。”
“可这样下去,我只会杀越来越多的人。”江清淮呜咽着反驳。
他意识到自己把权力想得太简单。
哪怕万人之上如皇帝,也总会有人企图伤害他身边的人。
而他能做的,只有反击,只有杀了那些逆贼、乱臣……
只有这样……
“怎么会呢?”裴牧轻笑一声,显然觉得江清淮有些杞人忧天,毕竟——
哪来那么多人闲地没事去挟持不受宠的世子?
江清淮却轻轻摇头,无助又痛苦地埋在裴牧怀中:“你不懂。”
裴牧确实有点不懂,但他还是抱紧江清淮:“若你不愿,以后,我来做你刀。”
“你就继续开开心心,做清淮就好。”
江清淮抬头看向裴牧,似乎没有想到裴牧会说出这番话。
他的情绪过分激动,连着睫毛都在颤抖,眼泪如断弦般从他漂亮的眸中落下,正打在裴牧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迅速转凉,快得令人心碎。
裴牧抬手帮他擦,却越擦越多,心下焦躁难安,又下意识骂起姜少瑜——
想的什么破办法,看把清淮吓成什么样了!
“清淮……”他几乎忍不住要哀求。
江清淮却突然笑起来,虽然流着眼泪,却又是确确实实在笑。
“你果然是个傻子。”
他摇着头叹道。
傻便傻吧,清淮高兴就好。
裴牧只留意他笑了起来,心下松了口气,立刻转移话题道:“冷吗?泡个热水澡好不好?”
江清淮身上黏糊糊,闻言点了点头。
裴牧便立刻起身,朝门外走去:“我去烧热水。”
他坐在床上,看裴牧身上同样湿透,便问:“一起?”
裴牧正迈过门槛,闻言脚下一顿,接着……
便直直摔了出去。
第84章
裴牧直接从江清淮的视线中消失,属实把江清淮吓了一跳,他忙跑上去扶人,动作间,却又听见裴牧一声闷哼。
江清淮放轻力道,紧张地打量他:“哪里疼啊?”
裴牧下意识看了一眼江清淮扶着他手臂的手,而后立刻摇头:“没事。”
他反应倒是挺快,血迹却做不得假。
江清淮刚要点头,便发觉手上黏糊糊、湿漉漉得很是奇怪。
他张开掌心,目光刚落在那一片突兀的血迹上,便觉眼前一黑。
“我真没事。”裴牧拿手挡住江清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清淮别怕。”
江清淮就那么站在那里,却不说话了。
裴牧便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但还不等思路成型,手心传来一阵湿热——
江清淮又在哭了。
这次他哭得很安静,不吵不闹,就如木头人一般站着、由着眼泪一滴滴落下。
“清淮……”
裴牧心紧得发烫,不知所措地撤开挡住江清淮眼睛的手,想要抱抱他,却不知如何下手。
江清淮却慢慢看向他,睫毛上沾满的泪水,在昏暗的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
“裴牧……”他深深叹了口气,想是要说些什么,但唇瓣开开合合,几乎发着抖。
最后,他只是说:“我帮你上药吧。”
裴牧自然顺着他,他拿出手帕:“清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受伤。”江清淮接他的话,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嗯,不是故意的。”
他拿剪烛芯的剪子,在烛火上烤了片刻,拉着裴牧坐下,动作熟练地帮他剪开伤口处的衣服。
伤口出血量虽然不多,但已经和衣服黏在一起,加上方才又淋过雨,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没事的。”裴牧反安慰他道,“我不疼。”
人怎么可能不会疼?
江清淮轻飘飘瞥他一眼,裴牧立刻改口:“我忍一忍。”
江清淮又低下眸子,借着烛火帮他处理伤口。
今天他懒得装了,只说自己随身带着药,便直接掏出来系统背包里的伤药。
不过裴牧的注意力也没落在这里,只始终紧张地看着江清淮,全程都顾不得喊疼。
直到江清淮给他包扎好伤口,裴牧才轻声道:“清淮,别生我气,好不好?”
“我不是生气。”
刚给姜少瑜上完药,就给裴牧上药,江清淮只是觉得心累:“你们是我在乎的人。我不想……算了……”
裴牧心下懊恼,暗骂自己方才不冷静,不就是和清淮一起洗个澡嘛……
怎么就连门槛都不会迈,直接就摔在地上了?
现在可好,不仅又惹哭了清淮,一起洗澡也泡汤了。
日后,大概也不会有机会了……
裴牧黯然神伤时,江清淮却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吓得裴牧连忙抓住江清淮,生怕清淮即刻就要离开。
江清淮却有点生气:“你胳膊上有伤,还是让我烧水吧。对了,烧热两桶水大概需要多少柴火,多少热水啊?”
“两桶?”裴牧的关注点只落在这里,“不是要一起洗吗?”
“不是有两个桶吗?”
江清淮也纳闷,他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桶里泡澡,那才很奇怪吧……
裴牧便肉眼可见地愣一愣,好一会,才尴尬地笑了笑,不确定地发问:“是吗?”
江清淮很确定地点点头:“没错啊,我其实早就想说了,既然家里有两个浴桶,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能一起去泡澡?反正地方也是够的,每次都让你在外面等我洗完,实在有点浪费时间。”
裴牧不再回应,只看着江清淮。
“怎么了?”江清淮觉得这跟去澡堂子没区别,但看裴牧的样子,又想起古代人似乎是比较保守的,他有些后悔,“你要是介意的话……”
“不。”裴牧摇头,“还是我去烧水吧,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你的胳膊……”
“没事,一只手就够了。”
一只手?这未免太逞强了。
江清淮心下非常不认可,但真到了灶房,看见裴牧单手拎起两桶水,只能默默感慨——
真是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啊!
等水开的功夫,江清淮坐在一旁跟裴牧聊天,简单说了说姜少瑜回来之后的情况,心情倒是开阔不少。
裴牧多半是安静听着,只偶尔问一句。
对于魏琛南的死,他丝毫不评判什么,属实让江清淮心里舒坦不少。
等水烧开,裴牧又一人挑水进屋,不许江清淮来帮忙。
还是江清淮好说歹说,裴牧才点点头:“那清淮去拿几块干净的布巾进来吧。”
江清淮刚点头,还没出门,又听见大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裴远之!开门!!!有急事找你!!!”
听着像林珏。
江清淮下意识看向裴牧。
裴牧却充耳不闻,只对江清淮笑笑:“今日累了一天,洗过澡我们早些休息。”
“裴远之,我知道你肯定没睡!再不开门我要翻进去了!!!”
屋外又传来林珏的叫喊声。
似乎还有另一人跟他一起,只是声音远不如林珏洪亮,江清淮只能听出他们简单交谈了一句。
“还是去看看吧。”江清淮有些好奇,“如果不想我知道,我可以……”
“不是。”裴牧立刻上前,柔声道,“我只是怕你太累……我这就去开门,外面还下着雨,你在屋里等我,好不好?”
江清淮刚点过头,裴牧便立刻转身朝门外去,在江清淮看不到的角度,脸色阴沉可怖。
*
和林珏一同前来的齐时村听见林珏说要翻墙,只觉过意不去:“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要紧,不然我们明日再来?”
“明日黄花菜都凉了。”林珏却连摇头,“何况现在也不算晚,裴牧那家伙肯定还醒着。他就这个性子,叫不出来我们翻进去就是了。那封信你可拿好,没弄湿吧?”
齐时村摇摇头,又下意识摸了摸心口的位置,才完全放下心来:“没事……”
“什么事?”裴牧的声音和齐时村一同响起。
“你可算来了。”看见裴牧出来,林珏眼前一亮,又下意识环顾四周,才道,“很重要,我们进去说。”
“不行。”裴牧抬手,拦住林珏,“长话短说,说完就滚。”
林珏纳罕地看向裴牧,见他脸色不算好看,身上还缠着绷带,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你是不是先见过魏琛南了?”
裴牧眉毛轻挑,看向齐时村:“为这事来找我?”
“他死了。”齐时村声音发软,“我去给他收尸……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封信,似乎和前朝……”
林珏有些不耐烦:“还不让我们进去啊?哥们可是一听说就赶来了。”
裴牧叹了口气,给林珏让出门来,却还是忍不住叮嘱:“清淮在家,他心情不好,少拿今日之事刺激他。”
林珏迈进门的脚步一顿,突然有点后悔了。
齐时村却不明所以,看着前面的林珏突然不走了,还忍不住问:“林将军?”
林珏看向齐时村,深深叹了口气:“走吧。”
屋内,江清淮先行换了衣裳,无聊地和RMB聊天:“我记得你前段时间好像说支线任务有更新,更新了个什么?”
“系统建议你从裴牧的身世入手,调查他杀害任宏的原因。”
“身世?”江清淮大概知道,“不就是前朝将门之子,这有什么好调查的?”
RMB只说:“宿主,其实我不建议你花费太多时间在支线任务上,抓紧时间好好基建才是重中之重。”
江清淮哦了一声:“基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现如今铁矿那边也才刚搭建好,距离正式开采还有一段时间呢。”
“铁匠铺子刘泽清也一直有在留意,你那图纸我也是花了积分买的,何况造的还是武器,肯定得找些靠谱的人来才行。”
“不然国家机密被盗走,可是没地方哭的。”
“你心里有谱就……”
“清淮……”
裴牧带着林珏和齐时村一同进屋来,看见江清淮穿着自己的衣裳,宽大的外袍松松垮垮,露出雪白的肌肤,忙上前给他遮上。
确定稳妥后,对上江清淮有些不解的目光,才想起来解释:“小心着凉。”
江清淮没怎么在意,起身看向林珏,发觉齐时村也在,有些诧异:“你……”
齐时村显然比江清淮更诧异,尤其他还见过了裴牧帮江清淮整理衣服。
他认识裴牧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实在不算短,大抵也算知道裴牧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牧毫无疑问是个善良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救下齐时村。但平日里,他又是那么的孤僻、冷漠、不好接近,会毫不留情地拒绝每一个人的好意。
又怎么可能……会担心你着凉没?
而且……被关心的对象,好像……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假如他没有在做梦……是小皇帝??
见齐时村不说话,裴牧指了指旁边的座椅,语气带了几分不耐烦,“有什么事,坐下赶紧说。”
“啊……”齐时村恍惚地点点头,跟着林珏坐下,对上林珏的目光后,才恍惚地从怀中掏出在魏琛南身上翻到的布帛递给裴牧。
“这是我在魏琛南身上找到的血书,上面写了他离开大理寺是有人……”齐时村偷偷瞥了一眼江清淮,吞了吞口水,“有人暗中帮助。他说自己早和那人接触过……那人很神秘……似乎……”
“这是他想告诉你的。”
裴牧快速扫过那血书,有点嫌弃地看了一眼齐时村,“跟我有什么关系。”
“啊?”齐时村完全不懂。
江清淮好奇地凑过去,细细看了一遍,奈何不认得几个字,只能缠着裴牧问:“什么意思啊?”
“他在信上说,早在打进上京之前,便和那人有所接触,那人位高权重,对前朝之事了解颇深,对如今朝中局势更是明了,只怕是朝中奸细。”裴牧说得详细了一些。
他看向齐时村:“魏琛南撑着一条命要见你,大概是想让你用这消息博取狗皇帝的信任,好歹留下一条命来。”
他又瞥了一眼林珏:“齐时村不懂,你难道也不懂?我跟狗皇帝势不两立,他朝中有奸细,我该大张旗鼓欢呼喝彩才对,你们拿着这消息来告诉我,就不怕我跟那人串通一气?”
“到时什么将军、什么大人,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好。”
林珏和齐时村却已经听不下去了。
今后好不好,谁还有心思关心。
还是想想现在,裴牧这一口一个狗皇帝说出去,该如何善终吧……
第85章
江清淮却好像根本没听见,还有心思追问齐时村:“这事跟裴牧有什么关系?”
齐时村正襟危坐,偷瞄了一眼林珏,却不敢说。
江清淮只好看向裴牧。
裴牧垂下眸子:“父叔在战场上曾遭埋伏,姜家对我们的计划几乎了如指掌,当时我便怀疑是前朝有大臣一早同姜家狼狈为奸。”
“父亲死在战场后,姜家直驱而入上京,母亲誓死不降,裴家便……”
“那这人太可恶了!”江清淮气得站起身来,“一定找出来,千刀万剐了才行!”
“清淮……”裴牧却觉头疼,“此事你不要掺和,好不好?很危险。”
江清淮不说话,蹙着眉看裴牧。
“你听话。”裴牧放软声音,“何况敌暗我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这话江清淮认可,点点头又坐下来,但还是不放心:“若是出事,你可不能瞒着我,知道吗?”
裴牧笑着应下,又哄起江清淮。
这两人一来一回地聊,全然忘记旁边的林珏和齐时村。
江清淮不发话,林珏和齐时村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只看看裴牧和江清淮,又面面相觑。
林珏用眼神说:“早知道不来了。”
齐时村虽然跟他不熟,却也读懂了他的意思,有些无奈地回以眼神:“你刚才怎么不早说!”
林珏耸了耸肩,欲哭无泪。
好在裴牧及时终结了江清淮的碎碎念:“清淮先去洗澡吧,一会水要凉了。”
他又看向林珏和齐时村:“好走。”
“好走,好走!”林珏站起来就往外走。
齐时村紧跟其后,还不好意思地朝江清淮笑了笑。
这两人一溜烟就没了,跟后面有什么在追似得。
不过裴牧虽然不解,却也没多想,只赶忙看向江清淮:“那我们去……”
江清淮已经开始打哈欠了,当然不想再耽误,他径直往浴室的方向走。
才走了两步,RMB幽怨道:“宿主,你忘了吗?”
“忘了什么?”
“在你兄弟心里,你其实是个太监。”
RMB就知道他不记得,气鼓鼓:“就算忘了,正常人也不会邀请兄弟一起洗澡什么的吧!!!”
江清淮猛然愣在原地,眼神都清澈起来。
草?
“怎么了?”
身后传来裴牧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清淮的错觉,他居然觉得裴牧听起来有点紧张。
“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江清淮低着头,“要不……还是分开洗吧……”
他为自己的出尔反尔感觉羞愧,说完就往浴室跑。
跑到门口时,回头见裴牧还愣在原地,又涨红了脸:“对……对不起。”
直到江清淮关上了浴室的门。
裴牧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着紧闭的门,想起涨红了脸的江清淮,下意识勾了勾唇,又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
裴牧上前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江清淮紧张的声音:“别进来,我……”
“我不进去。”裴牧解释了一句,“只是问问……水还热吗?”
另一头安静下来,半晌,江清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隔着门显得朦朦胧胧:“热的。”
裴牧脑海中随之闪过江清淮撩拨清水的画面,而后身子一僵,别扭地看了一眼门,转身离开。
等江清淮洗过,裴牧却不急着洗了,反而先帮着江清淮吹干了头发,又再三叮嘱江清淮早些睡,不必等他,才转身往浴室去。
江清淮虽然表面点头,其实心下根本没当回事。
裴牧肯定是怕他累着才让他先睡,但一个大男人,洗澡能花多长时间?
他懒洋洋倚在床上,瞧着床头还剩多半只的烛火,还是打算等裴牧出来再睡。
只是等着等着,再一睁眼,天已经亮了。
江清淮睁开眼时,裴牧一如既往地不在身旁,这他早已经习惯,但想起昨晚似乎没感觉裴牧什么时候回来,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那蜡烛。
睡前还有多半只的蜡烛,此刻却已经烧干。
是裴牧一夜未归?
还是……
江清淮心下闪过一丝困惑,问RMB:“裴牧昨天晚上回来了吗?”
“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清淮将蜡烛的事告诉RMB,“他是不是又背着我去了什么别的地方?”
“没有。昨晚的定位一直在浴室。”RMB却很笃定,“也许人家只是洗澡洗的时间比较长?”
江清淮觉得不对,还想再问,就听见推门声响起。
裴牧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笑容灿烂:“清淮,吃早饭啦。”
*
吃过早饭,江清淮把裴牧的不对劲抛之脑后。
清荷皂记正式开业后,他开始忙碌起来。
如今钱已经不大缺了。
最开始的敲诈和后面齐时村的努力打劫已经让国库日趋丰盈,甚至不需要刘太后的私库填补太多。
梅夫人送的盐厂更是日进斗金,哪怕江清淮拿三成,七成归公,也肉眼可见地阔绰起来。
加上如今的肥皂厂收入,江清淮也算实现了财务自由。
起码找买铁匠,锻造武器的钱足足的。
锻造武器这事江清淮很上心,不仅花钱专门在铁矿旁建了军工厂,配备城中最好的铁匠。
甚至亲力亲为,每天都会去监工。
因为这事,司天监没少启奏反对,后面江清淮看得烦了,司天监的奏章索性一概不收。
他如此决绝,又惹得众臣齐齐上奏劝谏。
江清淮没辙,又懒得一个个回信去骂,索性直接备车马、卷铺盖,进厂!!!
因为刘泽清偶尔也会睡在矿厂,这里的条件倒没有特别恶劣,何况那么多下人一起伺候,江清淮完全不觉苦。
只是他耐不住好奇,大热天也忍不住往工厂跑,没几天就被晒得黑了一圈,更是瘦了不少。
但成果却是喜人的。
据RMB统计,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产铁质量已基本稳定,进一步锻造出的武器质量也远高于现有水平。
系统给的图纸很多,江清淮暂且只挑了两个。
一个是剑,一个是枪。
两个月时间,江清淮手下已有剑五百柄、枪三百。
虽然不算多,但装备一个小队,已经绰绰有余。
江清淮听过刘泽清今日的汇报,心情大好,连连夸他:“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刘泽清负责统筹铁矿上的事宜,比江清淮更辛苦。
从铁矿被发现至今,他没休过一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