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旧时婚书 一枚柚 30612 字 1天前

第41章

“赔给我?”

冯意柠那股“正宫”气焰骤然短了截,神情怔了怔,差不多信又有几分不信的模样。

“你没有安排烟花?”

“安排了。”

“不是今晚。”

“推迟。”

裴时叙说:“上回淮城烟花那回赶回来,不是没看成?”

隐隐被忽略的事情在此时开了关窍,冯意柠意识到这是个显然存在很多逻辑误区的误会,其间但凡她有开口问过任何一句,都不会得出这个结论。

而她却犯了如此显而易见的错误。

冯意柠脸颊腾热,意识到自己闹了个特别大的乌龙,关键是还特别理直气壮地闹完了一通小脾气,有些尴尬和不自然地说:“对不起啊,是我误会了。”

又说:“这件事儿,无论怎么说都是我没有理,不该事先没有提前打一声招呼,也没有多问一句,就随便乱怀疑你,对我们这种合作关系——”

“嘶……”

冯意柠下意识微咬住唇瓣,目光落在脚踝处的修长指骨。

想缩回来点腿,却被不容抗拒地掌住小腿肚。

刚刚这小姑娘瞧他的眸光乖得要命,一开口就在撇清关系。

裴时叙口吻很淡:“歇会。”

冯意柠听出来这是嫌她吵的意思了,微抿唇角,歇了几秒,总感觉太沉默了,只有她感觉疼得倒吸气的声音,听起来很怪。

“你的手法,看起来很专业。”

上回婚礼那会,她其实就想问了。

裴时叙说:“极限运动会有突发情况。”

怪不得冯意柠看他熟练又专业,就有些鬼使神差地问:“你给别人弄过啊?”

裴时叙懒撩眼眸:“宝贝儿,查岗?”

“……?”冯意柠心虚了瞬,这才意识到刚刚那话里的探听意味,有些后悔开口,嘴上还是很理直气壮地说,“你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会怕我问?”

裴时叙说:“没有。”

其实冯意柠心里已经信了:“就一点犹豫都没有?”

裴时叙唇角微扯:“伺候娇气的祖宗儿,一个还不够么。”

冯意柠脸颊

染上抹微红,总觉得心里有点盛着的什么东西在岌岌可危,转念一想,这人又在光明正大地取笑她。

足底微弓,踩了下撑着的深色笔直的西装裤,只是做完,才想起来此时自己受制于人,又柔声柔气地说:“你轻点。”

一秒见怂,也就是瞧着张牙舞爪、猫挠的劲儿。

裴时叙没理会这姑娘,拍了拍小腿肚,示意她这会处理好了。

冯意柠乖乖收回腿,垂眸瞥见,男人唇角几不可查微勾的弧度。

烦人,老男人又笑她。

晚上冯意柠避开脚踝洗漱完,蜷进被窝里倒头就睡了,半夜里一阵冷一阵热,听到有人叫她,迷迷糊糊被喂了水和药。

冯意柠一直睡到快下午才醒来,这才发现自己着凉生病了,脑袋晕晕沉沉的,除了睡觉,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裴时叙说什么,她就任凭对方摆弄,像是只黏在男人怀里的无脊椎动物,浑身被抽走了所有气力。

冯意柠阖着双眸,明显是很困的模样,脸颊泛着一层不自然的潮红,吃完药,又完全不肯撒手,蹭在怀里呢喃:“想回家。”

意识迷糊间,听到头顶传来道低声:“乖点,带你回家。”

冯意柠中途醒了次,车上暖气开得足,仰靠在车后座,身上盖着毛绒绒的毯子,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眸,依稀瞥见驾驶座上的深邃侧脸。

再度跌入睡梦。

过了不知道多久,冯意柠终于碰到久违熟悉的床铺,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

在梦里,有她最喜欢的那个大熊玩偶。

……

冯意柠病好是在第三天,休息了整整两天后,精神其实养得还不错,一大早就出发去了公司。

一连工作了四五天,这天开完一早上会议后,午休的时候,孟思栀来找冯意柠,她特意点了外卖,陪这个初愈小病号吃饭。

只是过会,冯意柠看看自己面前清淡的粥,又忍不住看向孟思栀面前格外有味道的私肴小炒,尤其是在对方还吃得很香的吃播情况下,口里格外的寡淡无味。

察觉到这道目光,孟思栀没抬眼,微眯眼睛笑道:“别想,继续老实吃你老公送来的一周爱心营养餐,我是来监督你的。”

冯意柠倔强地收回目光,给自己心理安慰:“其实我觉得,粥也挺好喝的。”

孟思栀有意拖长尾音:“毕竟是你老公的爱心餐嘛。”

又趁机打趣她,冯意柠只当没听到,默默低头喝粥。

吃完饭后,孟思栀简单收拾了下桌面,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本来还有点担心,结果看到你老公把你照顾得面色红润,我这点担心就完全多余。”

冯意柠意有所指地说:“这不多亏了栀栀姐姐的通风报信?”

一听到这话,孟思栀心想这小正经怕是要找她事后算账,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一本正经嘴上说着有工作要安排,飞速逃出了门外。

过了大概十几秒,门又被从外头拧开,走了两步就折返回来的孟思栀,站在门外,朝她叮嘱道:“明晚有宴会,别忘了。”

冯意柠听她这副格外叮嘱的语气,口吻有几分无奈:“我只是不小心生病了两天,不是失忆了。”

怎么就一个个把她当成小孩子。

下午结束工作,冯意柠难得没有加班回家,洗漱完,趁着没人在家管自己,偷偷喝起了葡萄酒。

是她最爱的那支,醇厚微甜,她太久没喝,一喝没注意,一点就变成了亿点。

等意识到一切发生的时候,冯意柠默默收拾起案发现场,以免被裴时叙发现她这个罪犯过失杀掉了葡萄酒。

只是冯意柠刚回房,坐在床头,就看到安保系统里显示开门的提示,对方是用指纹开的锁。

——是裴时叙回来了。

冯意柠放下手机,从床上起身,在墙柜里迅速挑选了一只今晚陪睡的大熊玩偶,然后躺回去,整个人蜷进真丝被里。

过了会,脚步声停到床前,冯意柠闭着眼眸,困意和醉意混在一起,正处在一种醺然舒服的半入梦状态。

身体仍在酣眠,精神却无比清晰地知道男人就站在床前,其实自从她病好后,他们这几天没怎么见到,都在加班。

其实冯意柠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所以每次都是趁早睡着,见着面了虽说还是照常,可因着那场乌龙误会,她知道自己没过心里那道尴尬的坎。

困意渐渐压过残余清醒的意识,冯意柠没一会就睡沉,甚至床前脚步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

裴时叙是在凌晨被打扰醒的,睁开漆黑眼眸,眉头微蹙,被迫醒来的几分不耐。

窗帘没拉紧,天边泛着鱼肚白,几抹昏淡的初光斜斜地透进房间内。

鼻尖掠过浓郁的葡萄酒香气,裴时叙回来就查过酒柜,被偷开的酒瓶,是被塞到了最深处。

裴时叙垂眸,刚睡醒的嗓音带着沉哑,没有伸手碰黏在身前的人。

“你现在清醒么。”

“……不清醒。”

她很轻很柔地说,像是轻盈的呓语,手臂却很轻地半勾过他的后颈。

小姑娘半眯着雾蒙蒙的眼眸,望来的目光过于柔。软无害。

裴时叙想到,谁也没有明说,他知道她在躲,因着意识到那点冒出暧昧的苗头,就受惊地不断往后回撤。

可也是此时,她主动蹭到怀里的诱引,天真又不丝毫讲理,也是仗着事后可以耍赖解释,只是发生在梦里的一场意外。

沉默中,含着睡意和酒劲,侧了侧头,乌黑发丝很轻地刮过侧颈,她衔着薄薄一层冷白皮肤的喉结,不咬,只慢慢地磨。

身前气息一沉。

手腕被压到被蹭起褶皱的床被上。

紧接着鼻息落在锁骨,满是那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味儿。

修长指骨撬开湿。润的唇关。

……

冯意柠侧脸深压进枕头里时,觉得很闷的暴雨天的前调不散。

感觉比往常更凶。

……

冯意柠迷迷糊糊地醒来时,感觉整个人都还很昏沉。

看来以后睡前不能太贪酒,她一晚上都在做梦,睡得断断续续的,醒来却对梦毫无印象。

直到全身镜里照出一张格外陌生的脸,眼眸湿漉漉的,像是浸着一层雾气。

冯意柠才骤然清醒过来,一时没认出镜中的自己。

也就是这时,昨晚一个不算清晰的梦袭击了脑海,冯意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异样,眼睫微颤了颤。

她垂着头,在一种荒谬又不可置信的情绪下,鬓边发丝垂落下来,伸手捂住了暴烫的两侧脸颊-

翌日下班,冯意柠在工作结束后,总算从认真负责的工作狂人格里解放出来。

紧接着,一些深深觉得不该想起的记忆直往脑海里窜。

其实就在早上,冯意柠第一反应是酒后做错事了,可仔细在全身镜查看后,身上实在很正常,她皮薄,如果真有什么,是会留印子的。

这对她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幸。

可这一点的幸,完全不能阻挡冯意柠的犯愁,那也就是说明,尽管是在梦里,却是她主动,以至于起来发现了内衣都完全不能再穿。

她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就算这几天有意避开亲密接触,还是难以阻挡地展现了副作用的征兆,她的理智在高吊着红色警报。

身体和潜意识却叛逆地违背她的意志。

……

冯意柠跟孟思栀并排站在专用电梯里,语气很肯定地说:“我觉得最近很不祥。”

“也很危险,要去拜拜。”

孟思栀垂眸回着消息:“平常也没见你信过啊?”

冯意柠说:“不一样。”

她现在淫。欲缠身,急需要静心。

孟思栀总算肯抬眼:“你这是豌豆射手附体呢?”

冯意柠不解:“什么意思?”

孟思栀说:“说话,蹦字。”

冯意柠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孟思栀顺着问:“什么?”

却眼睁睁看着这姑娘露出一脸仇大苦深的神情。

冯意柠心想,如果是以之前的心态继续

深度交流,那她肯定很欣然,反正婚期结束后,谁都不用负责,属于正当各取所需、随时可以抽身结束的友好关系。

可她现在心有杂念,虽然不是很多,却释放出危险不详的预兆。

要知道,在一段协议关系中,先生出异心的人是最要倒霉的。

想到这,冯意柠讳莫如深地摇头:“佛曰,不可说。”

孟思栀沉默了:“……”

她这是算听了一嘴空气吗?

出了电梯,孟思栀说:“等会有晚宴。”

冯意柠说:“知道,你昨天才刚提醒了我一回。”

孟思栀说:“这不是怕你忘了?”

晚宴是常有的事儿,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小姐这么积极,冯意柠朝着孟思栀狐疑地探去目光,却反被推着肩膀往前走。

“走吧,换身行头去。”

晚宴上,今晚天气实在算不上很好,室内空调开得足,闷闷的。

冯意柠刚寒暄完,站在角落里,跟孟思栀一起偷闲片刻。

解锁手机,只是屏幕刚亮起,就看到顶部显示的一条消息,备注是老公。

【刚病好,就喝酒?】

冯意柠顿时摁灭屏幕,她本来是想给孟思栀翻出来策划案看的,所以她们这会离得很近,这消息肯定是看清的了。

沉默了几秒后。

孟思栀有意打趣她:“被你老公管得这么紧啊?”

冯意柠默默又握上了酒杯,喝了下去,这才再次解锁屏幕,单手回了条消息:【我已经好了】

孟思栀看她喝:“叛逆会就够了,别真灌醉了。”

冯意柠说:“还好,我有分寸。”

说着又喝了几口,孟思栀看她一副愁思不散,借酒消愁的模样,刚想开口劝两句,却在稍稍侧眸间,视线一顿。

冯意柠没想到,修长手指从她手里不容抗拒地拿走酒杯。

后背贴着胸膛,这是个自身后虚拢住她的姿势,那股熟悉的清冽雪松气息,将她团团包裹住。

很莫名的。

一股无端的心悸袭来。

“别喝了。”

低沉嗓音就这样落在耳畔。

冯意柠垂眸,“嗯”了声,又说:“我有些事要谈,等会儿来找你。”

身后的裴时叙应了声。

借着幌子,冯意柠走去露台边透气,却真的碰到了要谈合作的老同学蒲涵,孟小姐出手难以搞定,却唯独要她来谈。

其实冯意柠知道这点心思,可她觉得坦荡,合作本就是双赢,合就成,不合也没必要强求,再多的,也不可能有。

既然撞见,双方都有合作的意愿,冯意柠也就跟蒲涵多聊了会,约好下次公司面谈的时间。

直到露台中央落满喧嚣人声,冯意柠循着目光看去。

孟思栀笑吟吟地走来,跟蒲涵这个老同学打了声招呼,拉着她就朝着露台正中央走去。

一路上有起哄声,冯意柠这才知道今天有场为她准备的烟花。

直到冯意柠被推到男人面前,不停有“亲一个”的起哄声。

气氛都架在这处了,作为外界眼里的模范夫妻,冯意柠几乎是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人设定位——眼眸染着醉意,仰头借位。

“老公,别人都在,你别出神。”

侧腰被宽大手掌有力托住,高大身躯挡着露台处昏淡的光线,男人眸底沉暗,另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似是不经意地问:“刚在聊什么?”

鼻息更紧地交融间。

冯意柠其实没怎么听清,只觉得实在太近了。

近到那股清冽冷调的男性气息,朝她强势地侵袭而来,像是要将她浇淋透顶。

昏淡的光雾在半空中铺撒,耳畔突然响起砰砰砰的烟花声响,冯意柠受惊般地瑟缩了下纤薄后背。

摇摇欲坠的理智和醉意,就此分裂成一条细长分明的线。

也就是此时,唇关被毫无征兆地撬开。

漫天烟花绽开流光,上颚被很重、色。情地卷过。

她的眼睫骤颤,所有胡乱的神思被黑洞吸走,她很突然地闭眼,眼前陷入黑暗。

只有被强势侵占的感官,被迫感受着。

……

回家路上,冯意柠在车后座睡了会,到家却突然醒来,一路很反常的沉默,跟着男人走到门前。

裴时叙伸手摁指纹。

手机屏幕亮起,昏暗中亮起淡淡的荧白光线,这让冯意柠能够看清眼前这个让她心生复杂情绪的男人。

过深的五官会显得倨傲冷淡,可他的双眼皮褶皱也很深,偏偏在此时光线下,浓长眼睫在眼睑处落下阴翳,显出这双令人心慌意乱的深情眼。

只是一眼,那股心生的失序的心跳,好似此时久落不下暴雨前酝酿的潮。闷,让一切都变得很糟。

脑袋很疼,像是要裂开,暴雨迟迟下不来,空气那股里很闷的钝感,让人感觉到极其的气短不舒服。

浓重醉意不断上涌的冯意柠,任由五味杂陈的情绪在心头翻腾。

在此时,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肆意暴露自己不讲理,又在清醒时不肯的想法。

讨厌会听她想吃甜品的玩笑话,就深夜连人带甜品上门的裴时叙。

讨厌纵容她毫无理由亲密接触的请求,陪着她闹的裴时叙。

讨厌在她受伤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的裴时叙。

其实她更讨厌,也更不能明白的是,她明明知道这是场充满交易、协议期满就就会结束的结婚关系。

却仍旧——

在不该的情况下,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占有欲。

这不是她,也不应该是她。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也毫无征兆,裴时叙被骤然推着胸膛,后背猛地撞上玄关处的冰冷墙边。

手机掉落地板,发出很重的声响,盖住最后一抹光亮。

领带被伸手扯过,裴时叙任由身前发着酒疯的小姑娘使力,稍稍配合地躬身。

淡淡的茉莉香气直冲着鼻腔里钻,一抹微潮的鼻息蹭过下颌。

“凭什么你想亲就亲?”

身前发出道饱含委屈的控诉声音。

一阵白色闪电,紧接着在夜空炸了大坑的惊雷,“嘭”地战栗作响,所讨厌这种有过亲密过自发触动的身体记忆,让冯意柠不自觉地蹭到男人怀里寻求安全。

暴雨终于落下的间隙间,她骤然闭上微颤的眼睫,仰着头,却狠狠咬上这双这胡乱扰她神思的薄唇。

她告诉自己。

别在乱想。

睡一次,就会脱敏了。

第42章

落地窗外电闪雷鸣,映照出被暴雨侵袭的繁华城市街景,满目霓虹灯光着闪映,被晕染成一圈又一圈的朦胧光斑。

时不时映亮昏暗室内的一刻。

摇摇欲坠的理智迅速被烧断后,冯意柠感觉那股沉沉的醉意,更快地翻腾上涌了。

一片昏暗中。

直到后背被抵在冰冷墙面,冯意柠仰着头,一时分不清是外面的雨声更吵,还是满揣着的惴惴心跳更吵。

一切都很不耐、急不可耐。

冷静和克制都在这场暴雨声里被冲刷,冯意柠任何的想法都生不出,只觉得这个吻比往常来得更深,也更凶。

……

玄关的地上散乱了一地。

冯意柠阖着眼眸,薄薄一层眼睫紧闭,所有的神思在此刻都不属于她。

薄薄一层蕾丝半挂不挂在一边手臂,她被举抱起,臀。部被托在有力臂弯里,整个人像只无骨的黏人树袋熊。

失控的吻没停过。

冯意柠甚至感觉到不能呼吸,鼻息只是稍稍暂离了片刻,下一刻,就被一手捏住下巴,以不耐又不容抗拒的力道扭正。

将她所剩无几的浅薄氧气,近乎是恶劣地攫取。

那股清冽冷调的雪松气息,沉沉地压了下来。

双。腿只能绕着劲实的侧腰,攀附着赖以那抹的生机。

冯意柠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沙漠中久久干涸的旅人,深陷一瞬辨不清真虚的海市蜃楼。

这套真皮沙发是冯意柠自己选的,她对触感很看重,平常很爱惜。

可当后背深深陷进沙发表皮时,她显然一时忘记了自己当初的想法。

昏暗中的轮廓看不分明,手机屏幕骤然响起,一阵突兀的铃声,中断于一道尾音尖锐到变调的甜腻惊呼。

纤细手指深掐牵动着的流畅肩颈线条,指尖泛着白,微颤摸索到后脑勺,这处的头发被剃得有些短,微微刺着指腹。

亮起的屏幕一时没有熄灭。

只能看到被高架起的足尖,泛着一层莹润光泽,白皙脚趾绷紧又张开。

……

宿醉并

不好受,冯意柠醒来的时候,脑袋还在昏沉着,如同跑完了一阵漫长又折磨的马拉松。

今天上不了班,这是冯意柠睁眼缓神了几分钟后,不得不告诉自己的答案。

冯意柠只是刚闭眼,那股困倦就将她整个人席卷,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着花白的天花板,陷入久久的沉思。

“啊……”

冯意柠突然翻身,将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充满懊恼意味小动物般的惊呼。

昨晚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是不是疯了?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冯意柠牵动了那股异样的感觉,顿时又被唤醒她完全不想想起的记忆。

其实冯意柠迷迷糊糊半醒来时,暂时有几分清醒的意识,当时后背被抵靠在男人身前,从身后虚拢住她。

修长指腹抹开的药膏很凉。

冯意柠又因为实在太过羞。耻,薄薄眼睫微颤,不肯睁眼,只装睡。

重新被塞进被窝里,冯意柠听到耳畔传来“疼么”的低声,下巴尖微蜷真丝被里,几分孩子气的模样。

垂落下来的几缕乌黑发丝,被手指轻撩起,冯意柠被打扰了睡意,侧脸更深地蹭进柔。软枕头里。

她紧紧闭着眼,探出真丝被的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下男人小腿,嗓音裹着浓重的困腔,含羞带恼地嘟囔了声。

“好困,快走。”

被迫回忆完的冯意柠,有种恨不得枕头能够谋杀她的冲动,实在是空空的胃,让她不得不回到现实。

冯意柠起身,想起这处是她有时会住下的那间客卧,她脚步顿了顿,暂时不是很想回主卧。

昨晚以那种疯狂的程度,主卧到底被折腾成什么样,她实在是一点都不敢回忆。

在客卧洗漱完,冯意柠用清水冲了冲沾上了点牙膏泡沫的手,发现右手崩断了一小截的指甲。

是她昨晚仗醉行凶的罪证,坐在身上,手指紧紧揪着深色领带,一边埋怨对自己太凶,一边肆无忌惮地咬上喉结。

指甲就是在被反压进床铺时崩掉的,划过男人小臂,留下一道长长的刮痕。

冯意柠垂头,手掌轻轻拍了下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会她真的要庆幸把男人叫走的那通工作电话,不然现在面对面着尴尬,她都怕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

冯意柠知道中岛台那有为她留好保温的粥,可她还是到茶几上拿了块吐司吃,结果一眼就看到真皮沙发上的显眼划痕。

冯意柠走近俯身,仔细查看起沙发上的受损情况。

真的好明显啊,明显是抓挠出来的。

这就是家里没有猫猫狗狗的弊端,要是到家的客人和长辈问起来,她都没脸回答,是她自己挠的。

冯意柠吃完吐司,暂时缓了缓神,安慰事已至此,怎么都不能吃后悔药,怎么都不应该亏待自己的胃。

走到中岛台旁,冯意柠给自己盛了大半碗的粥,还在保温着,香味浓郁。

只是刚到餐桌旁坐下,接触到木凳,冯意柠几乎是瞬间就崩塌了刚刚才好不容易建立好的那道心理防线。

就在昨晚的餐桌旁,冰冷的木桌触感其实很不舒服,可谁都无暇顾及于此。

膝。尖。跪在桌面,被身后牢牢覆盖的阴影完全覆盖,几缕乌黑发丝黏在了侧脸。

一手强势掌着纤薄侧腰,仿佛能清晰描摹出修长指骨的脉络。

而另一手握住下巴尖。

修长指骨撬开不设防的柔。软。唇关。

眼前像是隔着磨砂玻璃般的迷蒙,她只能仰着头,双手抬起,像是推拒又像是撒娇地贴近,紧紧抱着一只臂弯,指甲深深掐进劲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此时的冯意柠垂头,喝着粥,脸颊忍不住发红,心想她真是够倒霉的,该断片的时候竟然不断片。

其实她醒来时也没记得这么清楚的,只是被场景唤醒了下联想记忆,一切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这会手机屏幕亮起,冯意柠看到是孟思栀打给她的电话。

冯意柠起身,逃离开这片让她脸红心跳的餐桌。

“喂。”

刚接通,冯意柠只开了声,就发现嗓音竟然很哑。

几秒沉默后,孟思栀问:“这次发烧生病怎么听起来很严重?”

毕竟被老男人“打”了一晚上,冯意柠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毕竟要是让孟思栀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打趣她,可她自己都还没能想清楚。

她顿了下:“不是很严重,有点着凉,早上起来刚吃了药。”

孟思栀又问:“身体这么弱了?”

“咳。”冯意柠转移起话题,“你打电话来什么事儿?”

“这不是来慰问你吗?”孟思栀说,“毕竟能让小工作狂破天荒突然临时请一回假,还是家属代劳哦。”

冯意柠装作没听懂:“只是慰问?”

孟思栀说:“当然了,还有工作上的事儿。”

“我要去港城出差一星期,特意来给领导报备一下。”

出差一星期,冯意柠心念一动,清了清嗓音:“带我去。”

孟思栀:“……?”

冯意柠及时改口:“我也去。”

孟思栀说:“你都生病了,就在家好好修养,行吗?别工作狂属性大爆发了。”

冯意柠有理有据地胡说:“不工作,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说完,口吻又几分撒娇:“栀栀姐姐,你就满足了我这个愿望吧。”

孟思栀最没办法的就是这姑娘朝自己撒娇,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某柠啊某柠,我真算是服了你。”

她倒要看看这个小正经到底是想做什么?

挂断电话,冯意柠抬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走到落地窗前。

昨晚最过分的就是在落地窗。

那时外头停歇的薄雨又突然下大起来,雨点急促地击打窗面,伴随着电闪和雷鸣,恍若身处灭顶的末日世界。

站着的高大背影,隔着薄薄一层白色衬衫,牵动着劲实有力量的背肌,收束进笔直禁欲的深色西裤里。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覆下大片的浓重阴影,而被交叠束住的白皙双腕,被一手掌住,冷白手背绷紧分明青筋,强势又不容抗拒地高撑在头顶的落地窗上。

足以让人割裂的感知,她同时又深陷过于温暖心安的拥抱,就近在耳畔,还被男人不时低哄着“别哭”、“乖,别怕”。

她整个人离着地,悬空,在这一刻同时感知到温柔和恶劣。

有种生与死、疯狂或是毁灭,都在严重混淆的感觉。

……

冯意柠垂头,捂住脸颊,任由几缕乌黑发丝从耳边松松垂下,盖住发红的耳尖。

满脑子只有“后悔”两个字。

怎么办?这个家完全脏了。

怎么走哪都是不堪入目的回忆-

五天后,港城。

冯意柠和孟思栀总算结束完工作,这几天她们俩不是在线上开会的路上,就是在见客户应酬的路上。

这会总算是可以休息会了。

当晚顶层酒店里,孟思栀拉着冯意柠激战了两小时的Switch游戏。

冯意柠知道孟思栀是看她这几天都提着一口气,想趁机让她放松。

只是放松着放松着,冯意柠发现孟思栀完全自己玩嗨了,一会鬼哭狼嚎,一会热烈欢呼,自己一个人抵得上热闹的剧团。

冯意柠有些被她逗笑。

孟思栀偏头,给自己倒了红酒,又给冯意柠倒了点:“现在正事儿都完了,来吧,某柠,跟你的知心姐姐说说吧。”

冯意柠有意逗她:“确定要跟你这只醉鬼说啊?”

“我不是醉鬼呢 。“孟思栀伸手,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脖颈,“快跟栀栀姐姐说,让我来替你排忧解难。”

冯意柠扶着她站起身,有些好笑地温声劝道:“好好好,都跟你说,栀栀姐姐,你现在乖点,跟我一起去睡觉。”

孟思栀含糊地纠正:“不是栀栀姐姐,是知心姐姐。”

醉鬼都开始说胡话了。

冯意柠顺着她说:“好,知心姐姐,小心点,别摔倒了。”

等到把醉鬼安顿好,冯意柠躺倒在床的另一侧,看了眼手机,还没开屏,想了想还是不看了,侧脸侧了侧,闭上眼眸深深蹭进枕头里。

睡觉吧。

翌日,由于一连忙了五天,又是周末,谁都没有定闹钟。

久违地睡了又久又饱的一顿觉,等双双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两点。

孟思栀没起床,懒懒躺在床上点好餐,大概一小时后,他们解决好了早饭兼午饭。

冯意柠垂眸回了会工作消息,看起回程航班,这事儿往常是任瑛处理,可大周末的她也不愿破坏小姑娘的约会。

孟思栀只看了眼:“别看了。”

冯意柠问:“不回国?又有什么安排?”

孟思栀说:“某柠,今儿可是周末,拜托,就算我拜托你陪着我一起放松,好吗?”

“好。”

其实冯意柠也想趁机放松一下,好好放空一下自己。

游艇晚宴上,冯意柠之前来的那次,还是是陪着裴时叙来的。

这回是关蔚颍接待她们,她素有交际花之称,性格很风趣,没一会冯意柠和孟思栀就被逗笑,喝了不少的酒。

有关大小姐在座,其他人也不随意来打扰她们这处的清净。

对于男人,这三人各有各的独特见解。

孟思栀听完:“蔚颍姐,不会吧?还能有对你这种大美人无动于衷的男人?什么眼神啊?光是我看着你都想亲呜呜!你现在报上名来,让我看看临北这号有眼不识泰山的狗男人,到底是谁!”

关蔚颍说:“孟洵堂。”

孟思栀顿住:“……?”

实在是这个名字太过有威严,她那点酒醉都瞬间吓得半醒,难得打了个磕绊。

“说是谁、谁?”

关蔚颍语气肯定地重复:“孟洵堂。”

孟思栀不敢置信:“不会认错了?我们临北还有第二个叫这名儿的吗?”

关蔚颍摇头。

孟思栀顿时倒吸了口气,她刚刚竟然对自家小叔,都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胡言乱语的话啊。

还好小叔不在……孟思栀视线一顿,突然就看到意想不到的身影,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挺直了背,老实叫人:“小叔。”

孟洵堂微拧眉头,揽过朝他软软靠来的姑娘,嘴里还一边嘟囔抱怨着狗男人,惹来阵一股招摇的玫瑰香气。

孟思栀想八卦,可一点都不敢八卦到自家小叔身上,眼神也不敢乱瞟,心里想还是第一次见谁在他小叔面上这么没规矩,竟然还被这般纵容着。

就是如果从蔚颍姐嘴里不要再出现一句狗男人的埋怨,会对她的心脏很好。

孟洵堂朝着孟思栀叮嘱了几句,孟思栀活像是在家长面前的乖乖女,连忙点头,又连连应声。

偷偷抬眼间,孟洵堂微拧着眉头,将关蔚颍拦腰抱起。

孟思栀刚松口气,就听到这边的祖宗也开始抱怨起家里的狗男人。

“我也觉得。”

只是当孟思栀附和了声,又看到另外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不是,她今晚到底是多背的运气?

冯意柠仰头,伸手扯着深色领结:“狗男人。”

“嗯。”

裴时叙就着小姑娘不大的劲儿俯身,又将她稳稳懒腰抱起:“别动,乖点。”

孟思栀就在旁边罚站,巴不得别注意到她,今晚给她的惊吓够多了,现在还没能消化一点。

裴时叙经过时,朝着孟思栀说:“多谢,麻烦了。”

孟思栀莫名有些受宠若惊:“没事,应该的。”

远远看着背影,还有些纳闷,今晚一对两对的,合着就她一个单身狗呗。

直到刷卡进套房,裴时叙垂眸,看到怀里的小姑娘睡眼困倦地瞥着他。

“狗男人。”

冯意柠又说:“蔚颍姐说了,要给我介绍很多小狼狗,一天一个。”

裴时叙眼眸沉下:“你答应了?”

冯意柠嘟囔:“暂时没答应。”

又想到那晚,怎么都不停,让她哭得很厉害,就有些赌气地说:“谁让你吻技差。”

“技术更差。”

又听到男人问:“什么时候答应?”

冯意柠听到问题,想回答,却被浓重的困腔袭中,上下打架的眼皮黏到一处,伸手环紧男人的脖颈,侧脸自觉在胸。膛寻了个舒服的贴贴位置。

心里却更赌气地回答——就等结结实实踹掉你的那天。

……

翌日,裴时叙被关祁放约着吃早茶。

关祁放看他一人看,有意问:“嫂子没跟你一起?”

裴时叙口吻很淡:“忙工作。”

小姑娘特意六点没到就跑,利用完抱着睡了一整晚的人形抱枕,就不认。

关祁放觑着男人神情,口吻格外的意味深长:“原来工作比你这个老公重要多了。”

“我可是听说三小姐放话等踹了你之后,让我二姐物色宽肩窄腰嘴甜小狼狗,还是一天一个。”

“阿叙,真没想到,也能看到你成了豪门弃夫的一天。”

裴时叙唇角微扯:“小姑娘闹脾气。”

关祁放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

还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老婆不搭理他的真相。

就在关祁放正欲再度开口。

裴时叙微掀眼眸,嗓音格外的冷感。

“哄小姑娘的法子,教教我?”

第43章

冯意柠先回的临北,带着任瑛去外地出差了三天。

回来那天恰好是周五傍晚,冯意柠当场放了任瑛的假,孟思栀过来接她。

碰到长红灯,孟思栀说:“讲真的,认识的人里面,真的少见你这种拼命三娘。”

冯意柠口吻几分玩笑:“那没办法,要把事业和钱同时握在手里,不然哪天被我那塑料老公扫地出门,我往哪哭啊。”

孟思栀意有所指地说:“把你扫地出门?我看不会吧。港城那晚,你闹他成那样,我看你家塑料老公,一点都不恼,护得紧,生怕你哪里磕着碰着。”

“不过嘛,我一直不是很懂你们小夫妻对塑料的定义。”

其实冯意柠刚刚说出口时就后悔了,要是平时开这玩笑,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她这会心里很乱,面上难得掠过几分不自然。

孟思栀作为她多年的好友,很敏锐地捕捉到异样:“某柠,你有鬼。”

冯意柠不承认:“我能有什么鬼。”

“快绿灯了,好好开车。”

“嘁——”

孟思栀笑着扭回头:“你就知道哄你家栀栀姐姐吧。”

她们没直接回去,而是去市里新开的一家甜品咖啡店。

冯意柠在结账的时候,孟思栀就在旁边点起咖啡,不经意偏头,看到旁边的人,一开始还没看清楚,晃了晃神。

孟思栀眼眸一亮,直直走了过去:“你是不是?”

年轻姑娘面对突然凑上前的人,顿时有些受惊地后撤了小半步,还是乖乖回答:“阮听意。”

又轻声问她:“是认识我吗?”

“不认识。”孟思栀笑道,“但你认识裴淮景是不是?”

阮听意神情微顿。

“不是,我跟他没关系。”孟思栀怕这姑娘误会,连忙挽过冯意柠的手臂,“但你们该认识一下,对不对?这是裴淮景的亲大嫂。”

冯意柠注意到这姑娘朝自己看来,通过刚刚的只字片语,大概猜到这就是自家小叔子最近见面的相亲对象,眼眸微弯:“你好,只听过,最近太忙,一直都没见上面。”

孟思栀很自来熟,看这姑娘是一个人来的,拉着她一起坐下喝咖啡。

冯意柠还有些疑问,她只是听了一嘴,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孟思栀是从哪见到她的?而且看这姑娘的反应,不太像见过对方的模样。

还在想着,坐在对面的姑娘开口问:“所以我们是有在哪见过面吗?”

“没见过。”孟思栀解释,“就是之前偶遇到他送开车送你,当时是抱了你。”

阮听意几乎瞬间想起来,脸颊微热:“是那次。”

在旁边坐着的冯意柠 ,一听到抱,整个人的八卦欲都起来了,要知道那是裴淮景,很难跟温情联系到一处的人。

孟思栀看着这姑娘,突然问:“方便问吗?你多大了?”

阮听意说:“二十六。”

孟思栀很惊讶:“看着完全不像,你童颜啊,说比我小三四岁,我都信。”

眼前这姑娘只笑了笑。

孟思栀完全都要被甜化了:“你名字是哪个ting哪个yi啊?”

阮听意说:“听见的听,意思的意。”

孟思栀朝着冯意柠撇去个眼神:“好巧,你跟你家嫂子,名字里是同一个意。”

阮听意连忙摆了摆手,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不是,还不是嫂子。”

“早晚的事儿。”孟思栀说,“那小酷哥向来眼高于顶的,第一次见他对谁特殊呢。”

聊了会,阮听意接到电话,有事要走,临走前她们互换了电话。

等背影走远,孟思栀还在笑:“好甜,笑起来好甜,害羞也好甜。”

“这个世界没有甜妹可怎么过啊。”

冯意柠有意逗她:“栀栀姐姐又爱了?”

孟思栀认真纠正:“别把栀栀姐姐说成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女人,我只是平等地欣赏每个美人而已。”

又叹了一口气说:“怎么就配上你家小叔子了呢。”

“他这个相亲局里公认的刺头,著名名言不就是那回,钟姨问他温柔的姑娘,说是早晚会被他气走,问他活泼点的,又说喜静,八成过不到一起去。说实话,我都以为他这辈子注孤身。”

冯意柠说:“你下次就在他的面前说,点醒他,让他知足点。”

“算了。”孟思栀秒怂,“我实在是怵裴家这二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嘴,真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真是上辈子救了银河系,上天才给他天降了一个这么甜的老婆。”

“我的运气怎么就没这么好呢?”

冯意柠说:“没准转角就遇到爱。”

孟思栀评价:“这桥段太烂俗了。”

“我觉得裴淮景都能天降老婆,那我还努力什么?难道栀栀姐姐这么容易相处的人,不应该随机掉落一个宽肩窄腰一米九,帅气多金活好的极品大帅哥吗?”

冯意柠被她的语气逗笑:“支持。”

孟思栀转而打趣:“所以港城那晚,到底是不是因为你大发厥词,当晚就地正法了?”

冯意柠说:“我没有大发厥词。”

“对,你没有大发厥词,那个跟蔚颍姐一起闹,说等踹掉自家老公后,一天找一个小狼狗的人,我也不认识是谁。”

冯意柠清了清嗓子:“不用重复一遍。”

孟思栀好奇地问:“所以之后真的要一天一个小狼狗吗?”

冯意柠说:“怎么可能。”

她还没丧心病狂,哪来的一天养一个男人的精力,再说,她也一点也不想养。

当孟思栀发现冯意柠主动请自己吃甜品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好友兼老板突然殷勤,必有一个加班牛马在哭泣。

果然三天后,孟思栀待在信号很差的深山里,心想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好好的临北不待,跑来深山里,出师之名说是督工。

所幸这里民风淳朴,空气特别好,没有一点大城市的污染,这次一起来了一整支项目团队,白天她们跟当地的手工技艺者交流学习并拍摄。

晚上孟思栀来找冯意柠同睡,聊了会临北的八卦。

临睡前,冯意柠收到裴时叙的消息。

没发两条就中断,冯意柠不怎么高兴,过了会,才想起来是她的信号断断续续的,消息,并不是男人有意不回她。

临睡前,冯意柠躺着床上,背对着孟思栀,想起刚刚再次被陌生情绪裹挟的自己。

扪心自问,如果是换一个人,说到一半不见人影,虽然会有点不满,可她会生出那种类似烦躁的情绪吗?

答案是不会。

昏暗夜色里,冯意柠能放任她此时的感受,她其实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这么些年,她一直是个想要,就会想办法办到的人,可眼前的情况,不是她做过任何的一张试卷,也不是做过的任何一个选择。

仿佛置身在没有任何标准答案的荒野,萦绕着挥不散浓重雾气,所有她所厌恶的负面情绪喷射而出——犹犹豫豫、患得患失、无端瞒猜。

身旁传来好友转身的声响,及时中断了思绪,冯意柠重新阖上眼眸。

强迫自己沉入睡梦。

项目进行得很顺利,收工后,临出发的前晚,听说很可能夜里会下暴雨。

如果下得大,那团队就要做好延期回程的准备。

临睡前,孟思栀坐到冯意柠旁边:“你还觉得我们到山城旅游那回吗?也是暴雨,夜里醒来发现床快淹进水里了。”

“当然记得。”完全是绝无仅有的一次经历,冯意柠又说,“还是说些幸运的话。”

“是,老板大人。”孟思栀跪坐起来,把灯关上,“那就祝咱们工作室云霄之上,年年赚大钱。”

两人一起各躺在半边床侧,冯意柠睡意酝酿间,突然听到孟思栀说:“那时候我们不是说过,许一个愿望,如果能够顺利等到救援,出去后一定会实现。”

“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

——让裴时叙冒雨给她买蜜饯,这是明明之前说好,却一直欠她的。

冯意柠突然在心里这样想到。

窗外明明没有暴雨,冯意柠却感觉那股错杂紊乱的心跳,再度袭来,比起那晚的意外,此时说起愿望时第一反应想到对方,这种越界更让她心惊。

她真是困昏头了。

“……睡着了?”

“没有,愿望是拿下跟工作室合作未来三年的重点项目。”

鬼使神差间,冯意柠选择了撒谎。

所幸运气不差,当晚并没有下暴雨,第二天大家很顺利回程。

一连一周都没歇,冯意柠加班到家的时候,先去洗漱,深深觉得年底真的是人类的一场劫难。

只是回到房间的时候,冯意柠刚关灯躺下,没一会,身侧也有人躺下,原本以为这会他还在外地出差没回来。

眼前一片昏暗中,这是一场心知肚明的沉默,冯意柠知道男人没睡,他也同样知道自己没睡。

过了会,身旁传来低沉冷感的嗓音。

“不抱么?”

冯意柠没动。

又听到他说:“明儿我要到国外出差一星期。”

几乎是瞬间,冯意柠就算完了日子,像是被蛊惑般,闭着眼眸贴上,伸手环紧男人劲实的腰身。

抱一次,就纵容自己再抱最后一次。

无论是依赖,还是过界,她所有没法讲明的情绪,都消弥在夜色睡意里。

清晨时分,发生意外的时候,冯意柠并不算很清醒,甚至分不清是谁主动,也记不清是怎样发生的。

窗帘拉得很紧,卧室里昏暗的一片,隐隐约约可见覆着的轮廓。

手指被修长指骨握紧,掌背薄薄一层冷白皮肤上青筋明显。

引着堕。落。

高挺鼻梁抵在侧颈,那股沉沉鼻息,引得怀里姑娘微颤。

后背是蹭乱大片褶皱的床铺,她的双。腿缠。着劲实腰。身,手指无意识深陷进肩颈流畅的肌肉线条里。

过度压抑克制的沉。喘。

修长手指轻撩起鬓边黏上的发丝,沉沉目光抚过柔。软的眼,微张的唇。

……

垂头间,薄唇从发丝浅浅擦过。

像是个错意的吻。

闹钟响起,冯意柠像是骤醒般,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推开身前胸膛。

她佯装镇定地走进浴室。

可这份面上的从容却没有维持很久。

透亮的浴镜清晰地映照,水流不断冲刷左手,掌心被磨得泛红。

过了会,冯意柠一时没急着走,后背抵在冰凉的瓷墙上,紧紧闭着眼睫,无力地缓缓滑至半蹲。

被蹭乱的乌黑发丝垂落,盖住高烧发烫的脸颊。

太过了-

裴时叙到国外出差的第五天,晚宴应酬上,有熟人问起:“阿景呢?前段日子,我回临北,都见不着人影。”

薄蔺舟也问:“听说在忙着相亲,公认的钉子户,有准信吗?”

裴时叙压根没给裴淮景半分面子:“八九不离十。”

他了解自家弟弟的性子,若是没一点在意,压根不会费半分的功夫。

“你弟弟倒是有着落了。”薄蔺舟意有所指地说,“反倒是你,出来五天了,你家小姑娘怕是忘了还有你这个

老公,我们家清清每晚都要打电话来,缺一天哄睡都不成。”

熟人无语:“……”

真不知道天天给老婆打电话报备,黏得不行的人,到底是谁?

裴时叙垂眸,看清来电人后起身,唇角极淡弧度地微扯:“失陪,家里小姑娘有事儿,要去哄着些。”

熟人:“……”

薄蔺舟:“……”

在场有零个人问你要去干什么了?有老婆打电话来很不得了吗?明晃晃秀恩爱的男人太恶劣。

裴时叙走到露台,才接通电话,听清电话那头的话后,眉头微蹙。

“柠柠。”

他的呼吸沉了瞬:“我们谈谈。”

电话那头小姑娘“嗯”了声。

又轻声说:“先等你回国吧。”

……

签好离婚协议书这事儿,很突然,却是冯意柠在这些时日里,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想出的最优解。

他们是协议关系,之后的项目肯定是牵扯众多,冯意柠不希望因为她一时的依赖和错意,就破坏此时平衡融洽的合作关系。

可让冯意柠没想到的是。

也就是深夜,裴时叙归家,发梢袖口沾上微湿,握紧她的手腕,沉声问。

“婚是非离不可,是么?”

冯意柠微微偏着头,直直回视过去,侧脸冷静:“是。”

手机屏幕突兀亮起,打破了此时凝滞沉默的氛围,冯意柠看了眼,竟然是任瑛打来的电话,这时间一般是不会贸然打来的,多半是有事情。

裴时叙松开握住手腕的手,转而微按鼻骨:“先去处理事情。”

接通电话,果然跟冯意柠的猜想八九不离十,果然是出事了。

她交代了几件事,又温声劝她别着急,等明天去公司召开会议继续商议。

……

裴时叙本以为小姑娘会赌气或是埋怨,唯独没想到是包裹在柔。软里的冷静。

再次退到回国初见的那会,披着那层温婉表皮,懂礼数、进退有度的冯三小姐。

等冯意柠接完电话回来,裴时叙声质偏冷地说:“你的意思我清楚了,没有异议。”

冯意柠心下有意外,却又也在意料内,他从来都是利落冷情的性子,还有抹说不清的感受,可不等她深想,就被心里那股松了口气的侥幸压倒。

裴时叙口吻如常:“协议婚期还剩最后三个月,我会留给你一份签名好的离婚协议书,等老爷子年初体检完,再办离婚手续。”

“热恋一年不到,就对外界官宣情变离婚,其中影响因素太多,你不用担心,三个月后,我会去北美两年。”

“在外界看来我们长时间分居,之后公布离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要去国外待两年?冯意柠指甲不自觉轻掐掌心,唇角却轻牵抹轻笑:“还是裴总考虑得当。”

“正好年底,我要去淮城盯项目,裴爷爷年初体检的时候,我会回来,陪你去一趟。”

这就是接下来三个月要分居,裴时叙口吻很淡:“按你的意思来。”

冯意柠第二天就离开了临北,是裴时叙送她去的机场。

傍晚六点整,景越总裁办公室。

薄蔺舟跟裴时叙谈完事情:“听说小姨子要去淮城盯项目,一去就是三个月,这是成天秀恩爱遭报应了?”

裴时叙唇角微扯:“这事儿你不难猜。”

“要是闹离婚,就想想办法。”

确实不难猜,薄蔺舟那天看男人回去的脸色不对,更别说是隔着时差,赶回去还是临北的深夜。

裴时叙说:“像你又争又抢么。”

薄蔺舟抬眼看向落地窗外,极淡地低笑了声:“最近这天儿够怪的,异常暴雨。”

说完这才转回目光,口吻几分懒怠:“觉得跌份儿?”

落地窗外酝酿着闷燥,天际压得愈低,层层灰蒙蒙的浓云在天际翻腾。

深色办公桌上,折射冷光的腕表被随意搭在上面,裴时叙眼眸沉沉地说:“我没打算过放手。”

“也不会离婚。”

第44章

冯意柠到淮城后,一连忙了三天,得空后约了康希语一起吃顿饭。

康希语说:“没想到你来了,我本来打算下个月去临北,找你和思栀姐一起吃顿饭。”

“也是,你快入职了。”冯意柠问,“会不会舍不得家?”

“会想爷爷。”康希语说,“他老是劝我年轻,去外面多闯闯,别整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惹他心烦,我知道他就是嘴硬,其实特别舍不得我走,没准还背着我偷偷哭,不过我会经常回来看他的。”

冯意柠笑了笑:“也可以把爷爷接来临北待一段时间。”

康希语说:“也行,不过这个得跟我家塑料老公商量一下。”

冯意柠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嘴上说要领证,就一定会实行,没想到会这么快,以为大概要会在入职前去临北的那次。

康希语看出来她有几分惊讶的神情,解释道:“去临北帮我朋友看了个人,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就顺便领了个证。”

冯意柠问:“那你打算隐婚?”

“嗯。”康希语说,“毕竟我要入职,不想让私事影响我的工作,而且我在临北,也不公开,除了一些亲近的人知道,其他也不会关注我一个外地来的小职员。”

“不过他要去开拓海外市场两年,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他出长差,我工作,我们都有美好的婚后生活。”

冯意柠知道她一向有主意,也不多说多问:“我也在临北,没事一起吃饭。”

康希语说:“当然好,到时候我把朋友介绍给你和思栀姐认识。”

冯意柠应了声,又问:“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康希语说:“走吧,我带你去消消食。”

老城区的街道,还保留着显而易见的年代感,天是晴的,夜空少见云层,霓虹灯光也在恰到好处地映着。

康希语在路边买了两根糖人,做的时候跟老爷爷聊了几句,等接过后,转眼看到冯意柠在看着街道对面的冰淇淋店出神。

也就是谈生意时看着成熟,其实心里还是个小姑娘,康希语心想,踱步走近,本想恶作剧地拍一拍她的肩膀,却看到她看的并不是玻璃柜里的冰淇淋,而是台阶上依偎的一对年轻情侣,并排吃着手里的冰淇淋,女孩坐的地方被垫着件深色外套。

康希语很突然就没出声,默默吃起自己手里的糖人。

还是冯意柠收回目光,这才发现身边站了个人。

康希语把手里另一根糖人递给她。

冯意柠接过,麦芽糖的甜香落在舌尖。

他们并排走着,康希语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冯意柠说:“刚刚那对情侣,上一秒还在吵架,下一秒就坐在一起并排吃冰淇淋了,还挺有趣的。”

身后骤然响起打闹声。

康希语好奇地回头看了眼,正隔着闪映过的霓虹灯光,看到女孩捶了男友的肩膀,却被握住手腕,反被另一手用纸巾擦干净了嘴角。

“还是战斗型情侣,这男孩嘴硬心软类型啊,也就是看起来嫌弃,其实身体比谁都诚实,又是垫外套,又是挡风擦嘴角的。”

冯意柠笑了笑:“看起来感情很好。”

康希语有意打趣:“那你呢?是不是在想某位现在不在淮城的人啊?”

“没有。”冯意柠有瞬间的心跳加速,她承认被那对小情侣吸引到时,是突然想到了裴时叙给她送甜品的那晚,可她也很快地反驳道,“我的心里只有工作,好吗?”

“好的,小冯总,小冯老板。”康希语脸

上笑得愈开,“您说得都对,男人算什么,工作当然是天下第一位。”

晚上冯意柠洗漱完,她这次出差久,所以寄来了三大箱玩偶,此时都被整齐地摆放在衣柜的一边。

手机里看到康希语发来的链接,是家招牌当地菜,她们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五分钟后,冯意柠抱着今晚精挑细选陪着入眠的大熊玩偶,将自己卷入舒服温暖的被窝。

心想由奢入俭难,有了经历,就不自觉会想比较,果然想破除积攒的依赖感真的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十分钟后,冯意柠侧脸蹭了蹭怀里紧抱的大熊玩偶,默默给自己心理暗示:这可是近来最爱的毛绒绒触感,她很喜欢,比起一个摸不着的男人,她的满屋子玩偶们,可以陪她一辈子。

洗脑确实是个有效的办法,没一会,她就沉入梦乡。

……

冷白的喉结,掌背的青筋,过于克制压抑的沉。喘……

侧腰被大掌有力地握住,摁着微。颤的腰。窝。

所剩无几的浅薄呼吸,被强势又不留情地攫取尽失。

……

窗帘没拉紧,从缝隙里溜近几抹晨光,在地板上拖曳一道斜长的光条。

泛着潮。红的侧脸被深深压进枕头,床被微微隆起的轮廓微动,探出只白皙的脚。

在床单上来回难耐地蹭动,大片的褶皱明显。

第一个闹钟振动响起。

冯意柠还没完全清醒,微沙的嗓音很轻地喃喃:“……不行,要上班。”

直到第二个闹钟铃声响起,冯意柠骤然清醒,急促地缓了几口气,睁开眼眸后,看着透着昏光的天花板,还有些失神。

半小时后,冯意柠站在浴室镜子面前,感觉到一种荒谬又难以置信的情绪。

这可能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气笑了的感受。

她到底怎么能这么没出息的?有大熊玩偶陪睡还不够,偏偏还做起那种梦。

关键是风平浪静了这么些天,在她警惕性最弱,给了她致命的一击,看来她这馋身子的症状,还有反反复复加重的趋势。

不过冯意柠最擅长自我心里安慰,用清水再次洗了把脸的时间,已经成功哄好自己准备去工作。

早上冯意柠带着任瑛,先去看了合作方旗下当地的线下直营店,经理陪同着她们,在一边跟她讲解着选址等考量思路。

中午任瑛跟同学有约,冯意柠去找康希语汇合,这家老店在巷尾,藏得很深,门也很窄,进去却别有洞天,像是坐进了江南的芳菲四月,里头客人算不上少,康希语跟老板很熟,带着她进了提前预定好的小包厢。

菜都上齐了,康希语问:“今天逛店还顺利吗?”

“还可以。”冯意柠说,“我有几个心仪的选址,让助理都记下来了。”

康希语说:“等你工作室在淮城的线下直营店开了,我第一个打飞的回来,给你通通打一遍的卡。”

冯意柠说:“那要提前多谢你的支持。”

康希语摆了摆手:“好说好说。”

吃完饭,康希语知道冯意柠下午还有工作安排,也不多打扰,让她快回酒店休息。

冯意柠看了眼时候,现在回去还能午休一小时,起身时,突然听到一句。

“意柠姐。”

冯意柠抬眼朝她看去,目光示意问她怎么了?

康希语神神秘秘地笑着,只摇了摇头,说了句没多大关联的话:“没什么,今天的天气很好。”

冯意柠以为她在恶作剧,只笑了笑。

又听到康希语说:“不过我会算点卦,看这位施主今儿脸色红润,春风拂面,必有善缘绕身,这是缘分。”

冯意柠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那就多借你的吉言,今天工作顺顺利利。”

下午冯意柠和任瑛继续工作,一下午没停,看了眼时间,快到四点,当场给任瑛提前放了假,她知道这姑娘晚上有演唱会。

一切换到下班模式,任瑛就完全变回性子活泼的小姑娘,临走前嘴里欢呼地“老大最好老大最美老板简直菩萨心肠爱死你了”。

冯意柠让她晚上玩得开心点,又叮嘱她路上小心点。

一个小时后,冯意柠结束晚餐,驾车去餐厅,跟合作方约的是晚餐。

见到面,彼此并不陌生,这是她的高中老同学郑彭辛,当初班上最闹腾的学生,大学毕业就回淮城继承家族家业了。

郑彭辛先到的,起身迎她:“感觉你变了点。”

冯意柠问:“哪变了?”

郑彭辛说:“越变越漂亮了。”

冯意柠很轻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你说话还是这么夸张。”

“没办法,见到女神很难不激动,不开玩笑了。”郑彭辛引她入座,“冯大仙女,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郑彭辛嘴上虽说胡话多,脑袋却清晰活络,又加上性格随和风趣,不会过分寸,就没见过他有人缘不好的时候。

聊了会工作,郑彭辛看了眼消息:“冯仙女,之前跟你说过的合作朋友,这会终于也到了,说起来你们还是老熟人。”

冯意柠还在暗忖老熟人是谁的时候,包厢门被推开的时候,走进来的人斯文挺拔,鼻梁上架着银质眼镜,确实是老熟人。

她没想到蒲涵近来也会在淮城。

郑彭辛就在旁边看着:“还认识吗?”

蒲涵说:“怎么会不认识?上个月还跟小冯总在临北谈了工作。”

郑彭辛说:“你们还有联系就成,老同学谈事,有默契在,事半功倍嘛。”

过了会,菜刚上齐没多久,郑彭辛看了眼消息,又添了两道菜,脸上笑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还是个熟人,刚好在附近,我叫他过来,这会算是要热闹了。”

蒲涵问:“哪个熟人?”

郑彭辛卖起关子:“等会就知道了。”

只是这话一说完,冯意柠分明看到郑彭辛朝自己瞥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心下顿时冒出个不妙、转念又觉得不可能的念头。

没过一会,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冯意柠看清眼前高大的背影,心想刚刚那一眼,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裴时叙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他什么时候来淮城的?又待了多久,冯意柠想问,转念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再说眼下这情况并不方便问。

冯意柠听着裴时叙自如地跟郑彭辛寒暄了几句,比他这个老同学还像老同学。

这会她算是听明白了,郑彭辛是她的合作方,而裴时叙是郑彭辛的合作方兼资方。

那就相当也是她的合作方兼资方。

倒是蒲涵问:“没想到这么巧,裴总也来淮城谈生意?”

“介意?”

裴时叙却稍稍侧眸,问身旁姑娘:“打扰到老婆工作了?”

冯意柠说:“没有。”

心想见到人了,他的影帝演技还是一如既往地一秒入戏。

“我在淮城谈生意,自然别人也能。”冯意柠微弯眼眸,“老公,你也来,怎么也不跟我说声。”

“这事儿怪我,想给老婆一个惊喜。”裴时叙转而朝着郑彭辛说,“柠柠在这,多托你照顾。”

“行了,这客套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郑彭辛说,“我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家属发言,还是我们冯仙女厉害,连你这种对情爱凉薄冷情的人都能收服。”

冯意柠面上不显,心想提完离婚也就是不久前的事儿,这会在人前又要扮起恩爱,真是天道好轮回。

“一直是阿叙比较照顾我。”

“这就护上了?”郑彭辛说,“裴总,你还真的是好福气,我们冯仙女当年追的人就没停过,要说起情敌,跟你说都说不完。”

裴时叙微掀眼眸:“愿闻其详。”

郑彭辛说:“那我可说了,你听完不准恼。”

裴时叙说:“自然不会。”

在旁边的冯意柠沉默了:“……”

难道说她的事儿,就不用问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了吗?

可她现下拦住,又显得她心虚不坦荡,有多害怕别人在自家老公眼前提起似的。

只是当郑彭

辛开始说后,冯意柠就已经后悔了,实验班金童玉女的传说就算了,就连她暂任运动会后勤部长,负责递给比赛的篮球队长一杯矿泉水的事儿,都被迫回忆起来了。

冯意柠越听越觉得尴尬。

好在一通电话阻止了口若悬河、越说越带劲的郑彭辛。

接完电话,郑彭辛稀罕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热闹,两个熟人,谭则宣和施萱也要来。”

十分钟后,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谭则宣和施萱走了进来。

冯意柠跟施萱算不上认识,但也见过几面,对上目光,彼此含笑示意了一眼。

她承认自己一直有颜控的属性,而这位施小姐就很对她的审美,是那种明媚温柔的邻家大姐姐类型。

也一直很好奇能让谭则宣这种表面儒雅随和其实心黑的男人,多年来神魂颠倒的白月光,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在众人寒暄谈事时,冯意柠默默观察了会,眼前的确是一对很养眼的璧人,有些尴尬有些陌生也有些暧昧,可对彼此那些特殊的小在意,真实又让人有些向往。

虽说谭则宣要大上她好几岁,可好友有了归宿这件事,还是让她感觉有种欣慰感。

正在想着,手指不经意被碰到,传来微灼的触感。

冯意柠不自觉蜷了下手指。

应该是裴时叙不小心碰到她的。

过了会,谭则宣说:“刚来的时候,说什么这么开心?怎么一来就停了。”

郑彭辛说:“在说冯仙女的追求者们。”

谭则宣问:“裴总没意见?”

“不赖我。”郑彭辛主动撇清关系,“这是裴总要听的。”

冯意柠听出这些人又要开始重归让她尴尬的话题,起身借着接工作电话的由头,去露台透气。

只是当冯意柠垂眸回完会工作消息后,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身侧传来脚步声,冯意柠一时受惊,看清人的瞬间,推过他的胸膛,掩在镂空屏风和白色窗纱后。

走近的声响停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

冯意柠却完全不能松了口气,这才发现男人后背抵着墙面,手臂虚揽着她的后腰。

那股熟悉的清冽冷调气息,裹挟着外头的那层潮湿雨汽,将她团团包围。

视线落在冷白分明的喉结。

身体记忆真是难言又奇妙的东西,明明几天没见,却在相触的瞬间瞬间回想起。

被满抱的有力臂膀,掌住侧腰不容抗拒的力度,过度克制压抑的沉沉喘。息……

此时的记忆跟清晨的梦境重合。

窗外的雨声淅沥,时而传来珠玉般的叮咚声,晕开一层朦胧的暮色。

在这一方窄小的天地,因为意外,依偎着触碰彼此体温的拥抱。

冯意柠想起刚刚慌乱的一瞥,男人浓长眼睫垂下,在眼睑处落下月弧的阴翳,眸底蒙着过深的影绰。

可只有那一瞬,她就匆匆地挪开视线,以至于此时自己都不能确定,那一眼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

如果问她,裴时叙这样眼高于顶的人,会对谁露出那种很深的目光吗?

——她的答案是否认。

可冯意柠眼下更担心莫名的心跳声,会惊扰到好不容易止损的平静。

只能用气声问:“压到你了吗?”

没听到回答,没过几秒,察觉到男人稍稍俯身,低沉冷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柠柠,他们在接吻。”

冯意柠感觉那半边的身子,都被这耳边的低音炮炸到,脸颊不止发热,心想就这动静,她也猜得到,而且从开始前的只字片语里,还可以推断这是在偷。情。

又听到男人说:“我不会婚内出轨。”

这一声很沉,却像风,将冯意柠试图平静的心跳击溃,骤然耳畔击打窗面的雨声,失序地紊乱。

对一句话进行意味不明的阅读理解,是最坏的选择。

可冯意柠却忍不住对这句话发散思维。

这样继续下去不对,冯意柠本能感觉到,微微仰头,却看到男人垂眸,再度朝她俯身。

心神凝窒的瞬间。

鼻息堪堪擦过,裴时叙捻起肩膀上的一根乌黑发丝,起身。

冯意柠这才得以平复着呼吸。

刚刚差点有种是被盯紧的猎物的感觉,别无他法任由揣着的心跳,发出吵闹的声响。

差点以为他要吻上来。

第45章

那股动静还没停,冯意柠本来就是想着这处安生清净,才来这片露台角落透气。

都这么久了,真不会缺氧吗?还在公共场合,简直世风日下。

没想到运气这么差,又她撞到……想到这,冯意柠自然而然地想起那回,为了不让薄总和二姐发现,也是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反射行为,同样把突然出现的男人推到墙边躲着,跟此时的场景简直太过相像。

就在想着,冯意柠听到头顶传来低沉嗓音:“之前也有过这样一回。”

他的口吻颇为几分意味不明:“把我推到墙上,还亲了我。”

往事一失足,不堪回忆,冯意柠只想将这些记忆从她的世界里全部抹除。

“裴总,都过去那么久的意外,你现在是打算拿来跟我算账吗?”

裴时叙垂眸,小姑娘面上镇定,耳尖却突兀红着。

“小冯总认么?”

冯意柠不想顺他的意:“不认,过期不候。”

说完,听到声响总算停了,转身只是迈了一步,却被有力手臂箍紧。

冯意柠身形不稳,被很轻易地带了回来,一手堪堪撑在劲实臂弯,几缕乌黑发丝不经意蹭过男人下颚,淡淡的茉莉清香味儿掠过鼻尖,刮过一阵暧。昧的轻挠。

“柠柠,别动。”

“还没走。”

果然一听,冯意柠心想今天真是倒霉,旁边这两人怎么还带中场休息的?

康希语还说她今天有缘分降临……顿了几秒,突然就回过味,这明摆着就是提前知道裴时叙来淮城了。

可很快冯意柠就无暇顾及事后找康希语算账的事儿,眼下的距离,比刚刚还近,也更危险。

两片胸。膛紧贴在一处,鲜活有力的心跳莫名共振着,在耳畔吵闹着,就连错杂砸到窗外的雨点都掩盖不了。

怎么会突然又抱在一起?冯意柠掌心感受着劲实绷紧的肌肉线条,侧脸贴着心心念念的胸。肌触感。

就连后腰都被手臂箍着,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质衬衫,大掌刚好卡在腰。窝凹下去的那片衣料褶皱阴影。

梦境和此时在一刻混淆。

理智在高悬着红色的警报,可意识却在极为侥幸地轻挠着她——现在只是一场意外而已,不是她主动贴贴,而是她被这股触感强迫感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意柠垂眸看着屏幕亮起,是郑彭辛的来电显示,意识到在外面待的时间过久了。

这也才意识到那边的动静没了,伸手轻推开男人,把垂落的发丝轻撩到耳后。

“我们该回去了。”

这姑娘兀自从身前走过,裴时叙微掀眼眸,瞥着她藏在发丝里烧红的耳尖,垂在身侧的指腹摩挲了下。

那股淡淡的茉莉香气,还没散去。

……

老熟人来得多,郑彭辛心里也开心,他这人向来爱热闹,一时喝得也多,就变得口无遮拦起来。

这就导致在座的冯意柠,很快就笑不太出来了。

郑彭辛摇晃着酒杯:“没想到我算是能见证你们各自结婚了,当年我们班还有不少人偷偷嗑你跟谭学长的CP。”

冯意柠:“……?”

这到底什么丧心病狂的CP?怎么她一直不知情?

冯意柠说:“都是乱开玩笑的。”

她可不希望让施小姐有半分误会。

谭则宣也说:“我和柠柠从小认识,当亲妹妹的,太熟了,互相没有过想法。”

郑彭辛突然找到了共鸣:“我懂,是熟人尴尬吧,我跟我妹也是互相嫌弃,真不知道在外那么乖,在家就是就是暴躁小辣椒,不是在骂哥的路上,就是在打哥的路上。”

于是话题就活生生折到了妹控寻求跟妹妹和睦相处的话题里。

这让冯意柠松了口气,抬眼,很突然跟施萱对视上,后者朝她微弯了下眼眸。

冯意柠瞬间明白为什么她见施萱总是有种面善的熟悉感,原来她跟给自己带来的感觉,跟自家二姐很相似,都是那种如沐春风的舒服。

又忍不住心想谭则宣这是多好的

运气,才能把这种温柔大姐姐带回家。

还在想着,冯意柠察觉到身旁的视线,稍稍侧眸,看到修长手指递给她纸巾。

“唇角。”

冯意柠接过纸巾,擦了擦,偏了偏身,想开口说声谢谢,没想到被肩膀碰到了下,晕开一阵微灼。

那股清冽的冷调气息掠过鼻尖,微抖了下的手被大掌握住,将手里捏着的纸巾挪到左唇,擦干净另一边唇角沾上的一点酒液。

这个姿势太过亲昵暧昧了,冯意柠为这一瞬的动作而感到有些心惊。

男人俯侧着身,冯意柠只是微动了动,就在鼻息浅浅交融的距离,鼻尖险些碰到,她极轻地用气声说了声谢谢,随后佯装镇定地直起身。

在座的郑彭辛喝多了,此时正在大吐苦水,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围聚在他身上,没注意到他们俩刚刚的小动作。

还好,这让冯意柠止不住松了口气。

郑彭辛这人真的自带幽默感,明明是吐苦水,说得却像是相声似的,把在场人都逗笑了,冯意柠也跟着笑了笑,又看到桌上那道离得远的藕夹,她今晚一直不方便夹。

刚倾了倾身,就看到自身侧探来的修长手指。

冯意柠视线都落在这只手上,也就没注意到,坐在斜侧方的蒲涵投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眸光。

裴时叙稍稍抬眸,眸中少有情绪地回视过去。

随后,很随意握着公筷夹了个藕夹,放进了身旁姑娘的瓷碗里。

这人是不是有读心术,冯意柠垂眸,有几分出神地咬了下藕夹。

阴影覆在身前的餐盘,耳畔传来男人嗓音:“柠柠,这回不说谢谢了?”

冯意柠感觉耳尖微烫,不自觉微咬了下唇,这个低音炮到底能不能有点自觉?公共场合,还对着人耳朵讲话,一点都不懂得守男德。

她就不是很想顺男人的意,稍稍侧了侧头,半挡住翕动的唇形。

“裴总,你难道还缺这句谢谢吗?”

裴时叙口吻几分意味不明:“看来夹藕夹打动不了柠柠,还是要再擦一次唇角,才能换来一句谢谢。”

“……?”从前就没怎么没发现这人怎么无赖幼稚呢。

就为了句谢谢,还要故意打趣她。

于是冯意柠探身,用公筷给男人夹了个藕夹。

“不欠了。”

裴时叙说:“谢谢。”

冯意柠往旁边挪了挪,把自己那侧的耳朵从低音炮中拯救,不打算再搭理这个恶劣的男人。

小姑娘被逗过了,挪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地踩了下他的脚。

裴时叙唇角极淡弧度地微扯。

郑彭辛正好抬眼,醉眼惺忪间,瞥见这人眼眸一掠而过的笑意,心想真是活久见,有朝一日他也能看到裴总笑得这么……他也说不出这种感觉,就是一种不该在他脸上出现的纵容。

“裴总这是想起什么了?”

裴时叙说:“家里的小猫。”

郑彭辛瞪大了眼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还养猫?”

“云养。”

这话引来大家的注意力,在座的显然对这个话题有着极大的兴趣。

施萱问:“虚拟的?”

“真的。”裴时叙说,“暂时住在外面。”

还是真猫,郑彭辛好奇心愈深,刚想开口,就听到身旁的蒲涵问:“方便看看吗?”

“不方便。”裴时叙声质偏冷,“家里小猫娇气又怕生,见不得外人。”

就在旁边坐着的冯意柠,心下很狐疑地想,裴时叙到底什么时候有养猫的闲心了?

在她记忆里,就没见过这人对小动物有过兴趣,就连最初问他是喜欢猫还是狗,都只得到冷淡的一句:都掉毛。

既然主人护得紧,占有欲还这么强,大家也不是很好问。

饭局上很快就聊回了合作-

晚上饭局结束,冯意柠回到套房,第一时间就洗漱好,抱着大熊玩偶,坐进落地窗前的吊椅上。

孟思栀远在临北,都不忘深夜用美食勾。引她。

冯意柠点开链接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那股甜香的甜品,出现在眼前时。

完全心动了。

偏偏孟思栀这个恶魔,还发来消息怂恿她:【某柠,我刚刚刷到这个甜品店,看到这个抹茶慕斯蛋糕的时候,我感觉我沉寂多年的心动都苏醒了,原来我等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此时能尝到一口新鲜、甜香四溢的抹茶慕斯蛋糕】

【现在店还没关,就在你酒店楼下对面的街道上,不过我吃不到,就只能由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代我吃一口了】

【……】

抹茶慕斯蛋糕的吸引是致命的,冯意柠觉得简直是对她原则的挑战,还是回:【我洗完澡后不出门的】

孟思栀:【难道你不想吃吗!难道你不想吃吗!难道你不想吃吗!】

【………………】

十分钟后,认命的冯意柠下楼,身上只裹了件身白色羽绒服。

走去对面街道的路上,再次对孟思栀得逞的朋友圈下面进行控诉回复,又看到施萱也在下面评论了。

今天饭局结束的时候,她跟施萱交换了联系方式,还约好回临北一起出去吃顿饭。

面对温柔大姐姐,冯意柠表示很愿意帮忙跑个腿,当场被孟思栀“抓奸”,控诉她喜新厌旧,有了新的知心温柔大姐姐,就忘了糟糠栀栀姐姐。

冯意柠当场回了她一个“是的”。

果不其然,收获了某栀的表情包刷屏无能狂怒。

甜品店在街角的位置,装潢很复古,淡橘色光芒映着柔和舒服的氛围。

隔着橱窗,冯意柠一眼就看到正在垂眸挑蛋糕的高大男人,深色大衣衬得挺拔,侧脸过深,双眼皮褶皱很深,却被浅雾般的光线映得几分柔和,冲淡那股薄幸感。

有那么一瞬间,冯意柠就想起深夜给她送甜品的哆啦A叙。

可转念一想,这人最讨厌蛋糕,怎么这个点来甜品店?

突然就不是很想进去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意,就在冯意柠准备迈步的时候,男人似有所感地微掀眼眸。

两道目光隔着橱窗对视。

冯意柠突然就很后悔,这人深夜出来还跟国际T台男模走秀似的,她出门怎么就这么随便套了身白色长款羽绒服呢。

从见面的气势上就矮了一大截。

既然被发现,冯意柠微弯眼眸,朝男人打了个招呼,也没犹豫,走进甜品店,这才发现裴时叙竟然买走她想要的那块抹茶慕斯蛋糕,还是最后一块。

冯意柠眼眸闪过一丝痛惜,目光有些不情不愿地从那块抹茶慕斯蛋糕上移开。

明明这人就很不喜欢抹茶蛋糕,她之前给他过一块,还被嫌弃太甜。

不太可能是自己买,所以大晚上还跑来给谁买吗?

冯意柠下意识想问,又觉得这跟关心他的感情似的,都快要离婚了,还问合作伙伴的私人感情情况,挺没劲。

可转念想到还没离婚呢,再怎么说她都是正儿八经的裴太太,拥有知情权。

想到这,冯意柠就有底气多了:“你还吃抹茶啊?”

“不吃。”裴时叙又问,“想要?”

冯意柠目光落在男人手里的那块抹茶慕斯蛋糕,她确实很想要:“你愿意让给我?”

裴时叙说:“不打算。”

冯意柠:“……”这男人还真是会想尽法子气她。

“那你不吃,买回去做什么?”

裴时叙说:“打算送出去。”

果然是要送人的,冯意柠突然不想怎么想问下去了,手指微按,无意识在另一根的指腹按了个指印,心想他不愿给就算了,也犯不着为一块蛋糕跟他争,转而垂眸挑了块柠檬慕斯。

身旁传来冷感嗓音:“不是觉得柠檬蛋糕酸?”

冯意柠微顿了下,她当时就是在裴时叙嫌弃抹慕斯后,随口提了句觉得柠檬口味酸,还是喜欢抹茶

口味,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

“是我带给施萱姐的。”

裴时叙微蹙眉头:“你大晚上给他太太买甜品?”

冯意柠没怎么多想:“就是帮忙带一下,省的多费一个人的功夫。”

又说:“他跟你说的?”

冯意柠说:“对啊,她跟我说的,不然我哪能随便随便乱买,难道白跑一躺?”

裴时叙说:“这会倒不用避嫌了。”

冯意柠听出来是在说饭局上的撇清关系的话,她早就习惯这人的嘴毒,可大家作为以后联系紧密的合作伙伴,她还是希望彼此尽量能少些嫌隙。

“他最近快要新婚,本来我们之间就没什么,一直都是关系好,他也一直把我和思栀当亲妹妹照顾,就是外人会误会什么,我和他说清楚,对我们都是好事儿。”

裴时叙口吻很淡:“你这么想?”

冯意柠说:“嗯。”

要是问小姑娘会不会祝福他们,八成也会温温柔柔地说祝福。

往日在他这百无禁忌的,不是需要人时耍赖卖乖,就是赌气又耍横,到了白月光竹马好哥哥这,就变成十成十的成熟懂事,凡事委曲求全。

裴时叙唇角微扯。

刚刚说完那话,冯意柠也意识到不怎么合时宜,总觉得在跟他解释什么的,尤其是发现氛围莫名变得有些沉默。

这在冯意柠贫瘠的感情经历中,作为一个零分答卷的患者,很难描述此时诡异又让人感觉很难待住的感觉。

大家外地出差,偶遇快离婚的老公,都会有这种跟熟悉的陌生人相处的莫名尴尬感受吗?

沉默中,冯意柠去前台结账,然后看到站在她身旁的裴时叙,就结了那块让她心心念念的抹茶慕斯。

走到门口,一阵寒风刮过,冯意柠下巴尖往衣领缩了缩,高大身影走到身边,正好挡在了风口。

大片阴影落在地上,冯意柠目光瞥过垂在身侧的冷白手背。

打算送谁?深夜冒着寒风来买,这么有耐心,还用这么可爱的草莓包装袋,简直破坏了抹茶蛋糕的气质。

冯意柠觉得她现在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是件很正常的事儿,毕竟这人不打算把抹茶慕斯蛋糕让给她,刚刚还有意问她,作弄她。

还在想着,手里却被塞进包装袋。

冯意柠有些不解地抬眼:“你不要了?”

裴时叙说:“眼巴巴的,瞧着怪可怜。”

哪就可怜了?冯意柠说:“那你要送的人呢?这样回去不好交差吧。”

裴时叙说:“本就是要送给小猫。”

还真的有猫吗?冯意柠轻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裴时叙说:“有一段时间了。”

冯意柠:“……?”

她怎么就从来没见过?有猫还瞒着她?

“你不是不喜欢猫吗?觉得掉毛。”

“现在喜欢了。”

冯意柠问:“那就一直打算云养吗?”

裴时叙说:“小猫在闹脾气,暂时接不回家。”

冯意柠微顿,心想连小猫都能被气到,这人也算是一种本事。

虽然冯意柠觉得这人不至于没有这种常识,还是想提醒一句,而且她感觉裴时叙应该挺喜欢自己的小猫的,坏坏的,语气又很纵容,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裴总,猫是不能吃这种食物的。”

“知道。”裴时叙说,“买来哄她。”

看来还真的很在意,也很爱他的小猫,冯意柠提醒:“可它还是不能吃。”

裴时叙说:“能拜托你回去拍个视频么。”

冯意柠微顿,又听到他说话:“回头摆在面前,让她看看。”

“……”太恶劣了,冯意柠表示她要撤回这人刚刚爱猫的心里想法。

小猫碰到裴时叙,完全是路走窄了。

已经很晚了,冯意柠说:“视频回去会拍的,还要多谢你让给我的蛋糕,如果有机会见面,再给你家的娇气怕生的小猫,带份礼物作为答谢。”

裴时叙说:“我送你。”

“不用。”冯意柠眼睫微颤,几乎条件反射地拒绝,说完才发现语气太过生硬,缓了缓语气,“我的意思是,也不早……”

却被修长手指握紧手腕。

暖白色路灯的浅映下,冯意柠下意识抬眼,正对上漆黑眼眸沉沉地瞥着她。

他的口吻几分意味不明:“快成前夫,不合适顺路送你回去了?”

第46章

这算是把冯意柠问住了,她是觉得酒店也就是在街道的对面,还不至于是个要陪送回去的小朋友。

而且大晚上被送回家,在她一向的印象里,总感觉像是什么高中生小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刚想完,冯意柠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垂着的目光落在被握紧的手腕。

说来很奇怪,这样一个冷情的人,身上的温度却很高。

握住的力度不重,修长指骨仿佛在腕间落下一阵轻灼。

“裴总。”

冯意柠在轻声开口后,微微挣动了下被握住的手腕,这才将手收回。

刚想说话,就听到手机振动,冯意柠拿出手机,垂眸看清楚来电。

听到头顶传来很淡的嗓音:“看来谭副总大晚上有事儿。”

他们这会离得近,一眼就能看清楚备注是“则宣哥”的来电显示。

冯意柠说:“可能是有事,这里有点吵,我去旁边接一下回来。”

裴时叙看着冯意柠快步走到另一边,接通了电话。

暖白色的路灯映照下,小姑娘温温柔柔地笑着,唇角很轻地微勾,衬得她的侧脸白皙又柔和。

眸底暗了暗。

等冯意柠接完电话回来,走回到男人跟前,听到裴时叙问:“住哪?”

冯意柠稍稍指了指方向:“就在对面的酒店。”

裴时叙说:“顺路的事儿。”

既然男人要贯彻绅士风度,又是顺路,冯意柠也不好多加拒绝,反倒显得她过于扭扭捏捏的。

他们沿着街道走着。

一路上没人讲话,只有不时的晚风和车声,冯意柠垂眸看着投在面前的斜长阴影,她走在内侧,男人走在外侧,很绅士地为她挡住风口。

直到出电梯,冯意柠走去套房的路上,尽量委婉地说:“其实也不用送到这。”

“我还是能找得到门的。”

裴时叙说:“知道。”

这人嘴上说是知道,却压根没有停步的打算。

冯意柠走到套房门口,在开门前,再度开口:“裴总。”

要是再待上一会,按照礼节,就该请客人进屋喝杯热茶了,她不想。

却在出声后,看到男人迈着长腿,走到了斜对面的套房门口。

“……?”

虽然眼见为实,冯意柠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地问:“你住这?”

裴时叙口吻很淡:“没想到这么巧。”

一开始男人说顺路,冯意柠就猜到没准是住在同一家酒店,只是没想到顺路到就住在斜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