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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姬时语十足后悔、万分后悔。

隔日睡醒起来时,总觉着双腿酸疼发软,而腰肢更是饱受摧折,几近要折断。

昨夜她取来红绸自己绑起自己,是真令江曜把持不住将她摁在榻上,反复折腾。

更过分的是,江曜自后拥住她,哄骗她再多支撑一会儿,便抱她去床上歇息。

他口里的“一会儿”,姬时语总不知道是多久。

只因后来她又昏睡了过去。

好在两人胡闹一夜,江曜尚存有几分良知。

她虽陷入昏睡,但依稀记得夜里江曜去烧了热水,将她抱去清洗一番。

洗罢后,两人便未睡在暗室,而是在别庄的正屋歇下。

姬时语醒来,眼前是生着火盆的内室,房中干净整洁,书案空无一物,唯有一只青玉花瓶。

她曾与江曜说过,别庄该添几样物什。

江曜总不以为然,说两人鲜少去到别庄,又有何妨。

姬时语这会儿想着脸红,两人确实很少来别庄,每回前来,还都是入暗室,从未在外间歇息过。

眼下江曜不在,姬时语便起身下床。

昨夜江曜为她身上换了一身亵衣,床头的木凳摆着一件藕粉袄裙,姬时语拾起便穿戴上身。

她才穿好衣裳,外室便有了响动。

江曜大步入内,在他身后,是跟随而来的萍亭与萍柳,江曜见姬时语醒来,笑喊:“阿锁,过来用早膳。”

萍亭、萍柳得了林一的命令,得知姬时语和江曜会在别庄留宿几日,两个丫鬟便自告奋勇,前来帮衬。

早膳盛上,两人服侍姬时语用早膳。

姬时语是真饿得前胸压后背,她捻着酸豇豆,与喧软的肉包一道,吃下三个大包子。

江曜打量睨眼:“你很喜欢祖父腌的酸菜?”

“味道是很不错呢。”

“祖父若听了你这话,定喜不胜收,他老人家巴不得人人同他讨要瓜果蔬菜,日日吃上他种的菜才好。”

江曜说起楚王府的亲眷,已去了几分拘束,是愈发坦然能接受自己是楚王府血脉这件事。

姬时语为此感到开怀,她捻起一个放入江曜的碗,“哥哥,你尝尝看?”

江曜顺着姬时语的手,吃了一口。

姬时语笑问:“如何?”

“还成。”

“真是的,不会多夸两句。”

江曜却勾住她的手腕,薄唇笑意很浅,只是说:“你喜欢便多用些。”

“好嘛。”

姬时语对此没辙。

江曜总是一副冷脸,好像对世事并无所谓的样子,然姬时语是见过他为所动时。

当两人行亲密之举,他那张冷漠脸却总布着潮红,墨瞳震荡,是一下比一下有力。

每回还非要她看着他,不准闭眼。

因而抱怨归抱怨,姬时语小口咀嚼用饭,不时提溜眼珠子,瞄江曜两眼。

那面的江曜捕捉到她的目光,狐狸眼抬起,便问话道:“总看我作甚?”

姬时语端详他那张清冷的脸,是天人之姿,又不动声色,让人总想摆弄出别样的模样,她心头痒痒的不行。

捧着脸,便俏生生笑道:“夫君,我想到一桩事。”

“你说。”

“那你先应我,可好?”

姬时语眼眸灵动,三分狡黠,闪过时江曜洞穿个正着。

但他并未说何,反镇定道:“我应你便是。”

“那敢情好!”

姬时语等的便是他这句话。

江曜挑眉,追问道:“所以究竟是何事?”

“你等着瞧嘛。”

姬时语转身便去喊萍亭和萍柳,命两人跑一趟王府,将箱笼之中杜南霜送来的包裹取来。

萍亭应了是。

江曜听得这话,眼眸幽深,“杜南霜给你送了何物?”

“哼哼!”

姬时语终于趾高气昂了一回,她环臂立在江曜身前,拿胳膊肘顶他的肩膀,“夫君,你害怕吗?”

两人换了位,从前是江曜总欺负她,问她“怕不怕”,而今姬时语问出这句话时,心头那叫一个爽快。

原来欺负人是这样快活啊!

姬时语还想多欺负江曜,她捧起江曜的脸,“好啦,你应过我的,今日便得听我的喔。”

江曜未语,他双手握住姬时语的芊芊细腰,摩挲了两下。

两人等候了近半个时辰,终得到了萍亭与萍柳的折返。

“王妃,您要的包裹。”

萍亭将物什交到姬时语的手上,包裹系的不紧,微微开了一丝缝隙。

姬时语抱在怀里,瞅见里头的绒毛,一张小脸是霎时变得通红。

江曜喊她:“阿锁。”

姬时语惊慌失措地差点将包裹抖落在地,她强行镇静下来,咳嗽两声,便牵起江曜的手。

两人再度往内室之中的暗室而去。

姬时语示意江曜开门。

江曜垂眸瞥眼她怀中之物,问:“你确定要进去?”

“去,必须去!”

姬时语这回咬了牙,莹白小脸忿忿,“只准你将我锁在暗室,不准我来一回?”

“哦?”

江曜恍然大悟,“阿锁要锁住我啊。”

“不是,才不是呢!”

姬时语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不迭捂嘴,摇头改道:“我是说,在里头好行事,外头若旁人知道了,羞死人啦,快开门,我要进屋!”

她是真急切,江曜便随她心愿,开启暗室的机关。

等屋门轰隆隆闭合起时,两人便身处于昏暗的暗室之中。

屋里已被江曜清洗一遍,两人昨夜留下的痕迹仿若消散,微有淡淡的玉兰花香充斥。

是姬时语身上的味道。

姬时语嗅到了,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她抱紧怀中的包裹,朝江曜哼哼。

“你快过去,去床榻上坐好。”

姬时语推搡着江曜,无法,江曜只得乖顺听她话,端坐在了床上。

“还要怎么样?”他问。

姬时语苦恼地拾起镣扣,想系上江曜的手腕,可左右摆弄之下,镣扣太小,怎样也系不住他。

江曜笑道:“这是为你做的,大小只合你的身。”

“你!你!”

姬时语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满脸通红,她还想质问呢,江曜却提了一句。

“你想绑我,可以用红绸。”

他此点甚妙,姬时语当即便拿起一根长长的红绸,将江曜的手腕并起,绑于身后。

因在别庄,两人穿着极为轻便,皆身系一件外衫,并不繁琐。

而江曜今日一袭墨黑流云金纹的外袍,显得人颀长冷漠。

江曜坐于榻上,静静注视她,一双狐狸眼阴郁且温情,手腕被绑起在身后,他却不恼。

好似在静候她的动作,一动不动。

姬时语握住他外衫的衣襟,一点一点拨弄开,先褪去他的外衣,再又是里衣。

江曜的手腕被系着,衣物褪不下去,只得袒_露洁白的胸/膛,旁的衣物挂在手臂间。

他的胸/膛一览无遗,随着大力的呼吸,起伏不平,那处线条极好的肌/肉,引人垂涎。

姬时语情不自禁看了好久,脸上烧得更烫。

她是真的好喜欢,江曜的身/体啊。

江曜不是没留意姬时语恍惚的眼神,光是看着他,她便眼波荡漾。

他恶劣的心思又压不住,想欺负眼前的人儿。

“阿锁,该做什么了?”

“对喔。”

姬时语想起那只包裹,赶忙翻开,从中取出一对毛茸茸的狼耳,与一条宽大的狼尾巴。

江曜瞳孔一缩,“原来阿锁喜欢这个啊。”

“你闭嘴!”

姬时语绝不想暴露自己的小心思,她羞愤地喝令江曜不准说话,双手又将狼耳系在江曜的头顶。

而那只狼尾巴,她摸出里头的系带,便盘上江曜劲瘦的腰身,将带子扣上。

江曜晃动了一下脑袋,耳朵微微动。

姬时语见到,心砰砰直跳,脸红的不行。

江曜是彻底看穿她的心思。

小姑娘面色飞红,双眼迷乱,眼珠子凝在他身上还不肯挪开,分明就是垂涎他。

啧,他还要扮成狼,供给她玩。

不过,罢了,阿锁喜欢他的皮囊也好。

“喜欢吗?”

江曜不动,只用声音勾她靠近,“阿锁,过来,摸/摸我。”

“这样好吗?”

姬时语迟疑了。

“你将我绑起来,不就是怕我反客为主?”

江曜笑道:“来吧,现在我是你的,任你处置。”

这句话太过于诱人了。

而当江曜坐直身体时,他胸/膛之上的青筋,瞬间暴起,盘虬而下,一点点没入亵裤。

姬时语不敢呼吸,她爬上江曜的身,一双手便尽情随心所欲。

她一贴过来,便清楚的听见了江曜唇中溢出的微喘。

也是这个时候,姬时语察觉自己坐着的,有些咯人。

耳尖滚烫,手心之下的肌肤,更是满满热气。

“阿锁就这么喜欢。”

“我可不是喜欢,我是想知道你在岭西那五年日复一日的苦楚,我没陪你走过的那些路。”

“那你还揪着我不放?”

“才没有!是手自己抓的!”

“来吧,给你咬,好不好?”

姬时语的唇角翘得老高。

江曜低沉暗哑地唤她:“阿锁,帮我解开。”

“不要。”

姬时语太痛快了。

曾几何时,她也能在江曜跟前说出这句硬气话。

因而她哼着,一只手抚在他胸膛作乱,故意让江曜喘得更厉害。

另一只手,捉住了自己的衣襟带子,登时便缓缓拨弄解开。

“何时解开,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

江曜的狐狸眼十

分热烈,他看着她,她坐在他怀里,自顾自地褪去衣裙。

一层一层地慢慢拨。

他知道,她故意在折磨他。

江曜便顺着她意,渴求于她,说着:“阿锁,亲吻我,嗯?”

姬时语心满意足,见他难耐,便凑过来,捧住他微凉的脸颊,将自己的唇瓣覆了上去。

江曜不能扭转手臂抱她,唇上便狠狠用了力,含着她不放。

不一会儿,姬时语便软软瘫下,趴在他肩窝。

她嗅到江曜身上的气味,干净清冽,如屋外冬日的风雪。

她喜爱的不行,贴上他胸膛,再度亲吻住他。

她终于替江曜解开了最后一层束缚。

而也如姬时语所说,两人之间,今日该由她说了算一回。

姬时语将江曜的狼尾巴,缠上了自己的腰。

狼尾巴里被串有铁丝,随意弯折,而这般之下,好似将两人齐齐禁锢住。

她主动拱过来蹭他的脖子,江曜没忍住全身猛地颤了一下。

“夫君……”

姬时语全靠自己摆布,江曜真听从于她的,以她欢欣雀跃为重。

“喜欢……夫君,喜欢你……”

江曜紧盯着她微红的脸蛋,眼尾春/潮荡漾,他隐忍压抑挣扎的冲动,只能抬/起令她更为舒服。

姬时语抱着江曜的脖子,柔肤摩挲他的胸/膛,小脸主动蹭蹭他冰凉的脸。

不停地哼。

“哼哼,好好啊……”

“阿锁,玩的就这么开心?”

姬时语很少能主动到这个地步。

江曜仅仅是望着她愉悦的模样,眼中炙热如一团火,灭不掉,止不尽。

他喜欢她到发紧,但也真的是难以忍耐。

“夫君,哥哥……”

“喜欢吗?”

“喜欢,好喜欢。”

江曜的纵容,令姬时语倍感愉悦。

一旦陷入欢_愉,姬时语便情不自禁喊江曜的名字,她的娇嗔,勾缠着江曜。

他没法放手的,想给她更多。

不到一会儿,姬时语玩累了,软乎乎地圈住江曜的脖子。

她白玉似得肌肤生起一层薄汗,细细的汗擦拭上江曜的身,光滑不已。

他的心尖发颤。

“累了?”

“好累啊。”

姬时语低低的撒娇,江曜笑着啄她的唇角,心觉她还是太娇气了,“那你给我解开。”

“不要。”

姬时语又一次拒了他的话,她点着他的唇,哼道:“我若给你解开,你又要不知节制的。”

“那可不行,阿锁玩够了就将我甩开,我可不准啊。”

江曜那双阴沉的眼顿时暗下来,他咬上姬时语的唇,道:“也该轮到我了。”

在姬时语的惊呼之中,扼制江曜手腕的缎带,“撕拉”便被大力扯开。

双手再无束缚,江曜提起姬时语,翻身将她抱去了床榻。

姬时语已无半分力气,但一见江曜的那根狼尾巴还卷着自己的腰,她瞬间慌乱。

“江曜,别……”

“晚了。”

江曜捉起她一双腿,垮上肩膀,紧张之下,她五根脚趾绷得紧紧的,是一动也不敢动。

他侧过头,唇落在她雪白的脚背。

他吮了一口。

“阿锁喜欢让我当一只狼,那我便满足你。”

姬时语仰躺着,再忍不住哭出声。

压着那根毛茸茸的狼尾巴,毛发粗粝,每一回都会重重摩挲她娇嫩的肌肤,微微生疼。

姬时语满脑子都是。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是为了将江曜绑起来,自己爽快一回便就此作罢的,怎又被他逃脱,反客为主?

姬时语晃动的眼里,江曜头顶那双狼耳朵,欢快的抖动。

“阿锁,喜不喜欢?”

姬时语说不出“喜欢”二字。

上回在暗室,屋外的雨水未止,细雨溟濛,而今冬日大雪霏霏,堆积的冰绡可会渗透暗室的砖缝。

姬时语不知道。

待冬日升起的艳阳天化去冰屑,融化了的雪,淅沥的水声终会被淹没。

她知道的是,今日的雪会停歇的。

第142章

听到耳边江曜说着雪已停,姬时语缓缓苏醒睁眼。

她浑浑噩噩地问:“何时了?”

“戌时。”

再醒来时已近黄昏,姬时语忽的忆起来这竟已是在别庄暗室的第三日,她还窝在他怀中,百般依偎。

江曜在她发顶轻声问:“可是饿了?我去让人布菜。”

“好。”

江曜一动身子,姬时语才惊诧两人的腰上竟还被那条狼尾巴缠绕着。

他挪开狼尾时,毛茸茸的刺拉感拂过她的肌肤,引得她不自觉嗯了出声。

“你若是这般喜欢的话。”

江曜回身俯首,在她唇角印下一个吻,狐狸眼眯起笑笑:“那下回我们还戴这个。”

姬时语被他说得脸登时红了,她扁嘴立即回:“不要了……”

江曜笑而不语,抬手将狼耳摘下,起身穿戴好衣物,离了暗室。

壁炉的火已燃至了星星点点,姬时语翻身下床,双腿踩在冰凉的石面地上,冰得打颤。

腿间微痛,随之而来的是发软,她叹口气,搀扶于木椅将自己站稳。

这还能怪谁呢?

只能怪她一时兴起,偏要强摁着江曜陪她胡闹。

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激起了江曜恶劣的性子,可劲儿地折腾她。

折腾她足有一整日。

姬时语磨磨蹭蹭将衣裳穿好,江曜在这时也已折返。

他大步走来,长臂一伸,便穿过她的腿窝一把抱起她。

是瞧出姬时语行走不便,江曜抱着她去外室用饭。

一整日滴水未进,姬时语饿的饥肠辘辘,坐在桌边,萍亭端来一碗米饭,她不一会儿便吃下去半碗。

江曜为她盛来一碗汤,“慢点儿,没你和你抢。”

姬时语没好气怒瞪他一眼,无声控诉:是谁害的她没进午膳的?

江曜只当看不见她怒视而来的眼瞳。

今夜别庄厨娘炖上一锅乌鸡山药汤,是为给姬时语滋补,她抿了一小口,汤汁醇厚,便捧着碗慢慢咽下。

“阿锁,明日可要回王府?”

江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些日子我都会待在府上陪你。”

“你不是只休沐三日?”

姬时语微微茫然。

“白家这案子一经彻查,我是不好出面。”

江曜朝屋外瞥眼,神色不明,“江承德那日亦有这个意思,他会安插人手暗地辅佐,让我不要正面插手。”

原来那日在二皇子府,江承德已背地调动他的人,在朝中传递风声。

白家案能如此之顺的被提及,是二皇子的推波

助澜。

江承德说,明眼人能看出,有人要暗中补刀,杀江曜于不见血。

那么他便顺应姬时语铺设的路,为洗清江曜之名,尽力翻案。

不论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何。

白家的辛秘能被有心人挖出,那些人便不愿轻易放过江曜。

因此,江曜决意暂且避其锋芒,厚积薄发。

而隔日,姬时语在别庄便等来了林一从楚王府带来的消息。

弘文帝命曹云过府传话,皇帝下令,给江曜批准一个月的休沐,留待府上。

这堪比软禁的皇命,是要江曜远离这一个月朝中的任何动向。

姬时语对此笑道:“看来你还只能呆在王府了。”

“那便休沐。”

江曜牵起姬时语的手,面色坦然。

别庄的雪停歇,院中堆积的雪层经一夜后稍稍融化,屋檐偶有嘀嗒的水声。

两人便在这一日乘车归于楚王府。

刚折返寻阳院,灵犀与巧儿迎来时,却是满脸焦急之色,见到姬时语,两人忙来禀报。

“王妃,周管事留了话,说明光书肆的陆掌柜有要事求见您。”

“去传话吧。”

灵犀应是,赶忙奔离寻阳院去找周管事。

不过一刻钟,周管事便领着明光书肆的陆掌柜一同入了寻阳院,陆掌柜神色急切,恭敬先拜礼。

“老奴参见王妃娘娘。”

“掌柜的,何事这样慌张?”

姬时语定睛一瞧,出乎预料的,在陆掌柜身后望见一位生人的面孔,她指着便问:“这是……”

那男人眼角一道刀疤沿着额头,直落在唇角,模样骇人无比,可完好的半张面容却显得憨厚。

“王妃,老奴正是要将此人交给您。”

陆掌柜一番奔波,累得喘气,他换过劲便回道:“这人大雪时分倒在了明光书肆的门前,老奴让人将他安置在书院,后来京中白家旧案闹得沸沸扬扬,他得知小王爷便是白家后裔,磕求要见您一面。”

名唤石勇的男人扑通便跪在了姬时语的跟前,“草民叩见小王爷与王妃娘娘。”

姬时语察觉此人怕与白家有关系,当即给江曜睇眼,让他来问话。

江曜道:“起来吧,事关白家之事,你知晓多少?”

“小王爷!”

石勇并不起身,满是悲切,“白家是冤枉的,受人栽赃陷害了!”

此言一出,他一个八尺大汉扑在地上嚎啕大哭,话语是泣不成声。

姬时语与江曜互换一个眼神,姬时语当即便喊陆掌柜,“将人扶起来,萍亭,给两人看座。”

萍亭和萍柳想搀起痛哭的石勇,但石勇不肯,执意跪着,他连磕三个响头,个个响亮。

江曜沉声:“你说白家受冤,要我如何信你的话?”

“小王爷,白家上下一百号人,无一人生还,草民乃是白家当年的管事,最后的小儿子。当年草民的亲爹以死明志,在白家府门前自刎,才换得草民逃出生天。”

石勇哭得悲痛,脸上那道刀疤去了两分惊骇。

这刀疤是他为改头换面,以存活至今,迫不得已想出的法子。

“这已是第二十年,若再说冤枉,平白无证,便只能算是死无对证。”

江曜说的轻,姬时语听得却很沉重,他道:“即便是我,也左右不了陛下的皇命。”

“小王爷,草民手里有样东西,您看可能用上?”

石勇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什。

这东西已草绳系扎,陈年之下,黄土覆盖,早已失了原貌。

但却被石勇珍重的放在心口之处,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它重现天日。

江曜接过在手中。

姬时语看得心头泛起疼楚,她不敢细想。

连白家一介奴仆,都能为白家当年的冤屈,苦心隐忍二十年载,当年的白家该有多受人敬仰。

而这样的将门之家,又怎会犯下通敌叛国之事。

姬时语的思绪飘忽地远了,身边江曜掀开草绳之中的黄布,他的嘴霎时牵动,“这……”

待姬时语再看去,江曜手中赫然是几封发黄的信纸。

信中是买通白家下人,伙同内_奸,在白家家主白斩霍的书房私藏通敌书信一密事。

为商议此事,而万无一失,来来往往的信纸竟多达十余封。

姬时语惊魂未定,嘴唇发颤,“夫君,这事当真有鬼。”

江曜缄默着,狐狸眼微微抖动,心中亦是不平静。

这份书信,来的太是时候了,足以作证当年白家是被暗箭中人,创巨痛深。

江曜闭合起眼,良久,他复而睁开时,已然恢复安定之色。

姬时语问询道:“我们不能插手,这事可要告知我爹,让他想个法子上呈天听?”

“不可。”

江曜直言便道:“忠义侯府不能在这时被牵扯下水,在陛下心中,忠义侯该立于中,不左不右。若非如此,当年陛下便不会命他查抄白家。”

“那……”

江曜改道:“朝中还有一位大人可以信赖,曾家。”

兵部尚书曾大人,曾宝仪的亲生父亲,他归京不足一年,但深受弘文帝青睐。

若能由清流之臣递送此信,弘文帝过目的把握便多上一分。

事不宜迟,江曜立即起身,他命林一前去备马,独自策马出府,匆匆往曾家赶去。

而留在楚王府的姬时语亦不好过,她心头不安。

尽管已至夤夜,萍亭与萍柳在旁催促过两回,盼着她先回屋安歇,可姬时语偏无半分困意。

在内室点上铜灯,姬时语便披着一袭薄绒毯,等候江曜归来。

屋中的灯火几度熄灭,萍亭便走去又点上新的灯芯。

忽明忽灭的光亮,晃动姬时语的眼眸,她是逐渐昏昏欲睡。

趴在美人榻上,姬时语一双明目锁住禁闭的屋门,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皮子重得要合起。

萍柳关切的声音便在耳边,“王妃,和被里歇下吧。”

姬时语嘟哝着应:“再等会儿。”

候着候着,她是真要睡过去了。

一股冷风却在这时袭入内室,那扇珠帘根本挡不住寒气,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惊扰将姬时语冻醒。

江曜终是归府,姬时语揉揉惺忪的睡眼,连话也说不清楚,“夫君……”

“怎还未睡下?”

“还不是等你呢,你却迟迟不归家。”

姬时语翻了个身子,她一晃过水的眼眸,一节雪白的脖颈便在乌发垂落时若现。

江曜褪去裘衣,走过来便将她抱入怀中。

“非要等我?”

“你不在,我睡不着……”

姬时语已困得忘了许多事,她清醒时总自持害羞,不会轻易显露对江曜的爱意。

偏是迷迷糊糊时,那股子依赖他的情愫,是怎么也压不住。

圈上江曜的脖子,她将脑袋置于他脖颈,抱得紧紧的。

这股气味是她很熟悉的,便喜欢的多吸了两口。

“夫君。”

姬时语双目已闭起,小脸蹭蹭他的脖子,低声喃喃,“要你抱我去睡觉。”

“睡着了也这么会使唤人。”

江曜无可奈何,抱着她便回了床榻。

他亲自给她褪去鞋袜,因着冷,姬时语缩着脚趾,故意递到了他怀里,用脚蹬他想暖和几分。

可江曜染着风雪归来,浑身没有哪里是热乎的。

这下姬时语不乐意极了。

“不要,好冷呀。”

江曜便将姬时语先塞入被褥,后倾身躺在她身侧。

两人一同睡入其中,他去扯被褥,那头姬时语主动攀上他的身,双手一抱便挂在他脖上。

“你得抱着我。”

姬时语还抓起江曜的手臂,偏要他环抱自己的腰,后她蹭蹭他的胸膛,是真感到了心满意足。

“嗯……喜欢这样。”

姬时语给自己寻得一处极好的位子,便如此依偎着江曜沉沉睡去。

第143章

有了石勇这

份来之不易的旧案作证,一经呈上,便在朝堂掀起阵阵万顷波涛。

雪止后,姬时语便着手安插下人,清扫府上各宅院的积雪。

冬日池水结冰,老楚王不得溜鸭子,便只能溜自个儿,他闲来无事,从西院溜达至东院,找姬时语说些闲话。

姬时语将江曜的布置告知老楚王,以及白家的那桩旧案。

老楚王闻言只是叹气,“白家苦等二十年,也该还他们一个清白了。”

“父王可受得住这道打击?”

姬时语说道:“伯母可是因白家受连累,若非如此父王当年也不会追出城,还落得个双腿不能站起。”

老楚王深深瞧看姬时语一眼,笑起来问她:“你可知道曜儿为何是他的儿子?”

姬时语疑惑回望。

“这父子俩啊,太是一模一样了,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固执。”

都说知子者莫若父,老楚王摸了把花白胡子,“你且看着吧,白家这事能翻案,你父王咬着牙也要爬起来,出城去寻白家那个姑娘。”

姬时语惶惶:“这是……何意?”

“他心里装着那个姑娘也是一日两日了,我拆散两人这么多年,他仍记挂着。若是可以,他怕是要将人的牌位迎入王府。”

老楚王摇头似笑非笑,“曜儿对你亦是情深意重,此生非你不娶,这点倒是随了他的父王。”

被长辈当面一提,姬时语没忍住脸红。

老楚王却很乐意见小辈恩爱如初,他笑哈哈道:“不过好啊,你同曜儿好生过你们的日子,早些给我个重孙儿,那是再好不过啊!”

“祖父!”

姬时语真面红的说不出话。

这等时候,姬时语满心盼着雪层早日融化,春意盎然起来。

如此,老楚王便可重操旧业,全心种植果蔬,省得来调侃她。

但诚如老楚王所言,白家旧案历经两个月方才查明,由阁老房平牵头,将一张张作证呈在弘文帝眼前。

白斩霍,曾经叱咤沙场的白大都督,是受蒙蔽冤枉而死。

弘文帝双目瞪大,发了雷霆之怒。

此事牵扯六部官员,当年系参与其中的一众人等,被当堂扣押送入诏狱,由锦衣卫牵头审理。

弘文帝为当年赫下的罪名,亲笔写下罪己诏。

皇帝承认是他之过,令股肱之臣蒙冤多年,如今沉冤昭雪,他归还白家清名。

还有江曜之母,白家二小姐白流的清白名誉。

而那日一下早朝,忠义侯姬雄武在宫门之外,再难掩沉痛,悲伤地蒙住脸庞。

他大恸,落下一行泪来。

足有二十年,姬雄武替大哥白斩霍等到了洗刷罪名的这一日。

林一也在第一时,将消息传递回楚王府。

姬时语裹上兔毛披风,戴起兜帽,有意去府门前候着江曜归来。

可当她刚迈出寻阳院,绕过长廊时,突而望见府上一行人,抬着楚王的坐轿正往府门外而去。

萍亭轻声喊:“王妃,楚王爷是……”

姬时语未作声,只迈步跟上队列。

不一会儿,尽数人已来至楚王府那扇朱红大门跟前,周管家便候在门口,迎着楚王恭敬便道。

“殿下,马车已安置妥当了。”

楚王应后,被抬上马车。

姬时语目送楚王的马车,缓缓在街角隐去身影。

她问周管家,“父王可是出城去寻伯母了?”

听到这话,周管家深深叹息:“这是殿下心中的坎,不去此行此生怕再安。”

姬时语颔首,她了悟楚王的心境。

白流的坟冢孤苦伶仃遗落在外,虽江曜已被寻回,但这一辈子都将与心爱之人阴阳相隔。

楚王只想让白流离得他更近些。

因此,姬时语吩咐周管家,“开春了,让下人们好生照料梨花林,待到三月中旬,也好让父王和伯母能安心赏花。”

周管家应:“是,王妃娘娘。”

……

因白家旧案彻查而翻案,胡家再翻不起浪,江子墨北驱离王府。

而阁老房平竟查证,六部之中足有多达三名官员牵连此案,当年混淆是非,令白家饱受冤屈。

其中刑部侍郎宋依然之父,以他为首,二十年前在牢狱施压白斩霍,动用私刑,致使白斩霍未定罪便惨死狱中。

因白家翻案,数位朝中官员也接连落马。

一时之间,朝堂瞬间惊动,扰乱不安,再无制衡安定之色。

也是在这个三月初旬,弘文帝生了一场大病。

这些年来,皇帝苦心稳固朝堂,虽未立储君,但年逾半百的弘文帝仍然身体康健,有余力摆布朝政。

他这一病倒,本就乱向的朝堂再度动荡不安。

好在弘文帝只是染上初春的风寒,三日后便勉强拖着病躯上了早朝。

姬时语并未多想。

而后的第三日,宫中便递来消息。

弘文帝意欲前往西苑别宫休养五日,命皇子们与楚王等人携家眷陪同。

姬时语知晓后,命王府的下人们为江曜收拾行装,她则捡了几样易换的衣物,轻便为主,能少则少带。

搭乘上马车,姬时语挑眼问江曜:“陛下的风寒可有好些?”

“看着是真累倒有恙。”

今日江曜并未骑马,而是在车厢陪姬时语,他应道:“朝上烦心事不少,陛下又无储君分忧,只会百倍难熬。”

上回两人来西苑别宫还是秋猎那时,马车停靠,姬时语步下马车。

可巧的是身旁一辆马车,正是三皇子妃柳眉所乘。

柳眉一身湖蓝襦裙,被丫鬟们搀扶而下,手掌小心护在肚上。

姬时语瞥见了她的动作,忆起她乃是双身子,算起时日,该有四五个月。

柳眉抬头,见姬时语望她这面投眼,她笑脸迎上,“楚王妃。”

“三皇子妃。”

姬时语点了头,便随江曜步入别宫。

楚王府被分得的宫殿位于东南处,姬时语入殿,她说起方才那一幕,不经意问江曜。

“白家旧案牵扯三皇子党众多,为何陛下还要命三皇子一行前来?”

被压入诏狱的刑部侍郎宋大人,姬时语记得清清楚楚,其女宋依然是柳眉的闺中挚友。

江曜道:“柳眉怀有身孕,想颐养天年的陛下对孙辈尤为喜爱。”

“呵,这孩子算救下三皇子一命。”

姬时语为没能打压江承北而心生遗憾,她支着下巴,“不过,大皇子亦在别宫,江承运可携有女眷?”

“他的侧妃。”

姬时语感到诧然,江承运新纳的侧妃,岂不是便是太傅府的庶女柳瑾柔。

思及此,姬时语彻底没了兴致,整个人是怏怏蔫巴。

这西苑别宫景致再宁静美丽,身在此地之中的人可没两个她乐意见得的,哪里还有赏景的心情?

留待西苑的日子,姬时语鲜少出宫。

多时,小姑娘便窝坐在东南面的回廊,那处别院有一方棱窗,窗外便是山腰之下碧蓝澄澈的湖水。

坐在石桌边,姬时语刚好能透过窗棂,眺望湖水碧波。

午后的静谧来之不易。

便是这个时候,柳瑾柔领着丫鬟缓步绕过石门,步入了这一座幽心居。

别院不大,清幽竹影几缕,斑驳洒落于石桌边趴窝着的姬时语。

小姑娘一身翠绿罗裙,上身着鹅黄百花交领,十足的春光明媚。

姬时语还在小憩,柳瑾柔的丫鬟率先出声喊:“参见王妃娘娘。”

这一呼喊惊醒姬时语,她直起身,眼眶闯入柳瑾柔浅笑的面容。

“楚王妃。”柳瑾柔福礼。

似未察觉姬时语的冷落,柳瑾柔走近两步,环顾四周,不时赞赏,“王妃寻了个好地儿啊,这里无人又幽静呢。”

“是啊。”

姬时语一双眼眸似水,她不多话,只是拿眼递去。

既如此,为何柳瑾柔还不还她的幽静?

柳瑾柔晃起笑容,又与姬时语攀话,“还未和王妃道过,如今我是大皇子的侧妃,不再是柳家的姑娘。”

姬时语颔首:“侧妃娘娘。”

“王妃竟会嫁给楚小王爷,真令我惊讶。”

柳瑾柔面上有

暗光浮过,她像想到好笑之事,在姬时语跟前挑明了话,“那时候王妃百般阻挠我,原是自己留有私心,还说的冠冕堂皇,呵。”

“我与江曜之间的事,并无要交代给你的必要。”

姬时语莹白小脸凝起冷然,她呵笑道:“且你只记得我阻挠你接近江曜,却记不得你主动献身,江曜连正眼也未瞧过你。”

这句话,是直攻柳瑾柔的弱处,她登时煞白脸。

不过很快,便有一个丫鬟自院门外绕行,她盛着两杯热茶,恭恭敬敬端来。

“方才是我话太过,我向王妃道歉。”

柳瑾柔取来一杯递给姬时语,面色放柔,“我们之间不该有新仇旧恨,还望你原谅我。”

姬时语不接,她只让萍亭接过茶放去桌上,而后便直言。

“无碍,我们之间只会是楚王妃与大皇子侧妃的关系。”

柳瑾柔轻轻抿了口茶,她复而便与姬时语告退离去。

姬时语再度坐回石桌边,待柳瑾柔走后,她再难入睡,便用手执下巴朝外眺目。

棱窗之外有风拂过,吹来两片茂密的枝桠,姬时语刚要看,湖水已被树叶挡住。

下一刻,有只手腕拨开枝桠,柳眉携人在窗前走过。

脚步来到院门前,柳眉一眼便见院里鹅黄翠绿的小姑娘,眉头顿时皱起。

思量之后,柳眉还是走入院里,只是小腹微微拢起的样子,行动多有不便。

“楚王妃像不乐意伺候父皇,这几日我在父皇身边从未见过你的身影。”

柳眉上来便是夹枪带棒,姬时语被也没给她面子,回哼道:“陛下即是要静养,我便不愿去惊扰他。”

“是吗?”

“倒是你,双身子不便,还四处兴师动众,这次又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

“姬时语!”

姬时语从不与柳眉示弱,是以柳眉的那一套说辞,对她没得用处。

反倒是两人一碰面,每回都能将柳眉气得大动肝火,她赶紧摸着肚皮好似有了底气。

“不过也是,你该是和我做不得姐妹的。”

“我们之间何时能成姐妹了?”

姬时语眼眸明亮,那股纯澈的亮仿若能射穿世间一切的昏暗。

也如响亮的巴掌打上柳眉的脸颊。

“从前你算计江曜,意图联手胡氏要他性命,而后你又算计我,宫中那身红梅装,我可真要感激于你啊!”

姬时语讥嘲讽笑:“这一桩桩事,你竟还有脸说我们之间并无恩怨?”

最可笑的是,柳眉明明为她那张毁了的脸,卯足了恨意,想撕碎江曜。

这明面上,还能装作没事人。

姬时语心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