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三刀之人,她平生最是要远离。
“行,便依着你说的!”
柳眉狰狞一咬牙,她随手夺去石桌之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后,便气愤落下一句。
“姬时语,你最好这辈子能一直嚣张下去!”
姬时语毫不客气:“这话我也同样送还给你。”
没了柳眉的身影,姬时语窝趴回石桌。
一连两人,平白扰人清净,她慵懒地枕上手臂,眼波晃晃,便要入眠。
蓦地,耳边响起一道凄厉的尖叫。
姬时语旋即爬起身,“出何事了?”
萍亭低声道:“不知道。”
“你出去瞧瞧。”
萍亭应后,朝院门外走去。
恰好江曜疾步赶来,他一睨石桌之上已空的茶杯,面色稍冷。
只字未提便径直奔向姬时语,捉住了她的手腕。
江曜握起她手,将人上下打量,眼底布满毫不掩饰地担忧。
“怎么了?”
姬时语小脸茫然。
江曜的大掌却瞬间触上了她的肚腹,他掌心贴过来时,温热的暖流弥漫而来,四下游走。
因他的手掌住她的腹部揉动,姬时语的脸皮拢起一层薄红。
是被他摸得难为情了,姬时语羞恼斥他:“快别摸我了!”
江曜满含关切,手掌摸着她的肚,“阿锁,你无事吧?”
“我能有何事?我活泼乱跳,好的不得了。”
江曜猛然将姬时语抱入怀中,他捧着她的腰肢,抱得极紧。
“到底出何事了?”
“那茶水里头添了东西。”
柳眉喝了柳瑾柔送来的茶,方才那尖叫声怕不是她?
姬时语惊愕,“那柳眉……”
第144章
待姬时语与江曜赶去青阳宫时,偏殿正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弘文帝疲惫不堪地坐于上首,眉宇间斥着一股森寒,面上难掩怒气。
本就病气未能痊愈的皇帝,怒咳嗽了好几声。
殿中江承运和江承北皆在候着,而大皇子侧妃柳瑾柔则跪在中央,瑟瑟发抖。
没见到柳眉的身影,姬时语已然明了,偏殿之中的人怕便是柳眉。
柳瑾柔的那杯茶……
江曜上前一步,拱手拜道:“陛下。”
“楚王妃。”
弘文帝冷厉的双目投来,霎时笼罩于姬时语的身,皇帝揉着眉心,质问的目光直逼向她。
姬时语心中微颤,她刚要回话,江曜墨色的宽袍一拢,侧身便挡在她身前。
江曜直言:“陛下,此事与阿锁并无干系。”
“你倒是护你的小王妃护得紧!朕连问句话也不得?”
弘文帝冷哼,帝王的怒气在这一刻将整个青阳宫遍布,殿中无一人敢贸然开口。
便在这时,偏殿再度响彻一道凄惨的喊叫,是柳眉几近至极的痛苦尖叫。
“父皇!”
江承北焦急万分,再坐不住,顶着弘文帝威慑的目光便喊出声:“眉儿的孩子……孩子真要……”
话还未说完,偏殿那头的御医匆忙奔出,口中止不住的大喊。
“陛下,不好了!”
众人齐齐望了过去。
御医满头大汗,顿时朝殿中一跪,如临大敌似得磕头:“陛下,三皇子妃的孩子保不住了,小皇孙已成了死胎……”
“你说什么!”
江承北怒到暴起,攥住御医便要将人从地上扯起,狂暴大吼,“你再说一遍,我的儿子,父皇的皇孙,如何了?”
“殿、殿、殿下……三皇子妃误服的茶水之中。”
御医脸色煞白,面前一张江承北暴怒的脸,吓得他结结巴巴,他还是如实禀。
“那茶水受调配为大寒之物,乃知母、黄柏、红花诸药过剂,致……致胞宫寒凝,三阴受损。”
江承北整个人仿若被掏空神魂,呆若木鸡。
姬时语更是听懂御医的言外之意,茶中寒剂过量,柳眉四个月大的孩子已是落胎。
胞宫受损,日后恐怕难以再有孕。
而那茶是柳瑾柔送来给她的。
给她!
姬时语眼瞳刹那冷起,直朝跪地的柳瑾柔射去。
还不等她有所动作,握住她手的那只手忽然松开,姬时语侧目一瞥。
江曜已满脸阴郁,从腰间抽出刀来。
他一个箭步上前,那把银光长刀便在顷刻间抵在柳瑾柔的脖颈之上。
“柳瑾柔,你胆敢蓄意谋害楚王府的子嗣。”
那杯茶,本该是姬时语喝下去的!
柳瑾柔要害之人是他的阿锁。
她要让姬时语从此不得有孕!
江曜一旦想到这件事,他的狐狸眼便迅速翻涌起血色,双目赤红。
杀了柳瑾柔的念头,愈发迫切。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江曜已拔出腰间那把绿宝石刀柄,长刀瞬间出鞘。
“啊!”
长刀深入柳瑾柔的脖颈,划出一道血色红痕,柳瑾柔张皇失措地抱头尖叫。
江曜再度举起刀来,是要砍了柳瑾柔的脑袋。
“救命!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柳瑾柔疯了似得向江承运呼救,殿中唯有一个阴沉的从罗刹地狱走出的厉鬼。
那便是要索她性命的江曜。
然而江曜手中的刀未能再落下,姬时语已快步跑去,及时地摁住他的手腕。
“阿锁?”
江曜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被抱住的手腕,姬时语便在他身侧,紧紧摁住他。
她脸上满是不赞同,“王爷,冷静些,陛下还在。”
江曜没再吭声,只是握刀的那只手腕,静静垂落。
刀柄仍握紧于手心,刀尖却缓缓低垂下来。
几滴血沿着刀身淌下,凝于地面。
姬时语平复下江曜的杀意,便转身直直跪在弘文帝跟前,郑重其若将来龙去脉道明清楚。
“陛下,今日侧妃先行在别院寻见于臣妾,后赠臣妾一杯茶水,臣妾未饮,却被之后而来的三皇子妃意外喝进了肚子。”
姬时语不卑不亢,她莹白的小脸十足端正,字字珠玑。
“还请陛下宽慰王爷冒犯之举,我们楚王府多年来便是子嗣单薄,如今侧妃想当然谋害于臣妾,那便等同于谋害王府子嗣,王爷是气急才为臣妾发难。”
她的一番话是已将事端说的极其明白。
大皇子侧妃柳瑾柔谋害楚王府,意图致使姬时语不得有孕。
若只是姬时语喝下,短日内,她还瞧不出端倪。
日子久了,楚王府怕只会以为是姬时语身子弱,不得有孕,与孩子无缘。
再以此见离楚王夫妻二人,直至姬时语被江曜厌弃而休弃。
这一番下来,连姬时语都不得不感慨:呵,柳瑾柔好一出算盘。
着实可恨至极!
岂料三皇子妃柳眉路经过,口渴饮下此茶,竟是害得弘文帝第一个皇孙胎死腹中。
“江承运!看你纳的好侧妃!”
弘文帝怒不可遏,当即便下令命人将柳瑾柔当堂押下,“柳瑾柔,你还有何话可说?”
“求陛下开恩!”
柳瑾柔被侍卫扣押双臂,动弹不得,她哭声沸昂,“此事并非妾身本意,是大殿下逼迫妾身所为,是大皇子啊!”
“妖妇!你满口胡言!”
江承运恼羞成怒,竟一脚揣上柳瑾柔的肚腹。
这一脚力道甚大,柳瑾柔是疼得脸面狰狞,身子扭成了一团。
她脖上破开的血口,淋淋淌着一滩鲜血,浸红她身上所着的素雅衣裙。
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柳瑾柔满眼灰败,气息似无,“就是殿下……殿下指使……”
“江承运,你不得好死!”
儿子没了,始作俑者是他的皇兄。
江承北冲上去便掐住他的脖颈,是要置他于死地。
可江承运可不是甘弱的,反手便回给江承北一记重拳。
两位殿下登时在青阳宫扭打在一处。
见此情形,弘文帝气急攻心,一口鲜血自口鼻喷溅而出。
“哇——”
上首的帝王清癯苍白,鸠形皓面,是真槁木死灰。
他的脑袋一歪,背脊重重朝后栽去。
“陛下!”
“陛下!”
御医诚惶诚恐,叫喊着扑向弘文帝。
殿中乱做了一团。
……
一趟别宫之行,三皇子妃柳眉落胎,大皇子侧妃被压入狱中,而大皇子则被扣入宗人府中。
弘文帝是被一众不孝子辈气得病倒了。
朝堂之上,如有阴云密布,风雨惶惶随时即来。
连着五日,弘文帝都不曾在早朝露面,只让阁老房平主持,领文武百官,平近来朝政。
姬时语在寻阳院,等着江曜的下朝归府。
今日江曜回的稍晚一个时辰,姬时语忍不住问询,“怎晚归了?”
江曜怕姬时语担心,还是回了她:“我去了一趟二皇子府。”
“你去见二殿下了。”
姬时语心中思绪过重,年初两人曾去过二皇子府,而江承德风寒不见好,至今已有三四个月。
江曜同她说过,自江承德染病,他再未上过一回早朝。
现在弘文帝亦是病倒,罢免早朝,大皇子被勒令扣在宗人府,不允外出。
如今的朝堂,可以说是江承北一人的天下。
姬时语追问道:“二殿下可有说该如何办?”
江曜并未应她的发问,而是单手将人卷入怀抱,他的掌心在姬时语后背试探似得揉动两下,缓缓而下。
他问:“你还未洗?”
“还没。”
姬时语因他的手脸上生起热,“我一直等着你呢。”
“嗯?”
江曜狐狸眼火光正亮,他顿时亢奋难耐,“原来阿锁一直在等我一同沐浴啊。”
“才不是!”
姬时语气恼极了,捶打他的肩膀,“你怎总曲解我的话?”
“不是也得是,因为我想同你一块沐浴。”
江曜不由分说地抱起姬时语便往浴房而去,抵着她的腰,两人一同入了盛满温水的浴桶。
“不要,你放我沐浴,这捅哪里容得下我们二人,上回就……”
话音未止,江曜已含住她柔软的红唇。
细密的吻包裹住她娇艳的花瓣,碾压而过之后,她一双手腕都被攥住举起。
江曜的吻沿着她玉色的脖颈,贴着她一下又一下。
“上回怎么?”
江曜逼问她。
可姬时语被他亲得昏头转向,早已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口里断断续续仍留的理智汇成一句话。
“上回……不够,木桶卡得我疼。”
“嗯,我知道。”
江曜再度堵住她的唇,今日他还要重蹈覆辙,与姬时语重回新婚夜的那一出。
因而便提起她柔软的身子,丢上自己身来。
他微仰头,一动不动注视着身上的姬时语,看她因他逐渐目光迷离、情愫纵生。
江曜折弯她的腰,问她道:“这回浴桶可是足够了?”
“……”
姬时语方一俯首,如花娇艳的唇瓣便被江曜含住。
薄红爬上她细腻柔白的颈,一路顺上她的眼角。
两声呜咽,珠泪滚出她漂亮的眼。
上回新婚夜,两人在浴桶,桶身个头小了些,姬时语被迫屈起双腿,弯折得不适。
膝盖也因此通红一片。
这之后江曜便命人造了一方大的,足以容纳三人的桶身。
这样一来,两人共浴便不是难事。
他也能更好亲吻她。
江曜窝上她发软的肩窝,嗅着她身上清甜的玉兰花香,迷醉的喘息。
似被他勾到,姬时语沉醉在这场幻梦之中,不自觉便将江曜抱紧了,她主动的抬起,同他索取。
“阿锁,真可爱。”
江曜很喜欢她的主动,他不再动弹,引得姬时语自主寻求欢欣。
今夜她的热情如月色之下蛊惑人的妖精,是真将江曜的神志尽数汲取殆尽。
为此,他愿意将一切都交给她。
可等到水凉了,姬时语嗓音沙哑,低低喊他:“夫君……”
她又伏趴在他耳边,红唇竟咬上他的耳,吐息之间,她又一回主动地抬起来。
江曜微感诧异,“你不累?”
若是从前,两人在水中最多胡闹一回,姬时语便会喊着要回床榻歇息。
可今夜太怪异了,她竟是纠缠着江曜不放。
怕伤害到姬时语,江曜固执地止住她,将怀里的姑娘环抱起身。
离了浴桶,便取下帕子为两人擦拭干净。
偏姬时语还在不依不饶,挂在江曜身上仍主动寻上他的薄唇,亲啄他,话音迅速消散在吻里。
“夫君……疼我。”
第145章
“怎么了?”
江曜的唇贴着姬时语的,温温柔柔地耐心哄她,“今日怎么这么娇气又缠人?”
“我一想到柳瑾柔对我下药,心口有股气郁结在哪块散不去。”
被他一问,姬时语双手双脚将他盘得更紧,低声啜泣出了声。
“我不愿有孕是一码事,可旁人插手致使我怀不上,那又是另一码事。”
“嗯。”
江曜的喉结一个滚动,引着他脖上那颗明艳的红痣晃动。
姬时语看得不悦,张口便咬上去。
咬住了他的痣。
她探出舌尖,温热的舌舔舐过江曜的喉结。
“嘶……”
江曜清冷的嗓音布满沙哑,手臂不自觉收紧了,箍紧她纤细的腰肢,“好阿锁,莫要咬。”
两人之间,不曾分离,是谁也不好过。
姬时语要江曜同自己一般饱受折磨。
那才论得公平。
“你说不咬就不咬,我要你做何事,你怎得不听我话?”
姬时语哼笑出声,故意用手指挑逗他的喉结。
江曜忙捉住她的指尖,垂下暗沉的眼。
“你再这般,我可不能作保,会怎样欺负你。”
这话甚是威吓,姬时语止住动作,她安静下来。
江曜便抱着她重回床榻,她圈住他脖子的手未放。
“江曜,柳瑾柔是要我终生不得有孕。”
“所以我才恨得想杀了她。”
“那你说,若我此生都不能怀上呢?”
姬时语随之仰躺下来,脸上反而换上一副神色认真。
江曜瞧她小脸俏丽,却皱起为这等事苦恼,不觉好笑。
他翻身而上,是要姬时语的目光只落在他的身上。
姬时语的脸再度因江曜的动作红透。
他从未想过放开她。
这是
第三回了。
江曜握住她的腰,扣着她入怀,声色冷得坚决,“非要去想这事,有何好想的?”
他还算温柔,姬时语哼哼着,是被他带入绮丽的梦,再难摆脱。
她心头有惑,偏要江曜为她解开。
“我心里难受,你得哄我!”
“我哄得你还是不满意啊。”
江曜亲上她的脸颊,柔软白
腻之感在唇间散开,他喜欢的紧,忍不住多亲了两口,“还想怎么哄?”
“你先说,可是会?”
“我说过的,孩子,我不喜欢,没有便没有,我们不生便是。”
江曜偏头,目光沉沉的,眼中唯有她,专注又深切。
被他这样缱绻温柔的眼直视着,姬时语本还气焰嚣张,顿时便不好意思脸红挪开眼。
是他今夜太温柔了,姬时语总爱胡思乱想些别的。
“你说我们已成亲半年之久,你又……日日缠着我,我的肚子却还未有动静,不会是真的?”
姬时语眼瞳微荡,她一乱想,眼神便四下乱飘,是灵动又可人。
夫妻二人床/笫之事行得可谓之多,一日便能有三回不止,姬时语总会因不耐而昏过去。
江曜亲上她,笑了出声,“阿锁忘了,我已是喝下避子汤的。”
“可避子汤岂不是也有不顶用的时候。”
“看来你是嫌弃我不够努力啊。”
“不……不是。”
姬时语被江曜亲过脸颊,又被含住耳垂,她目光一凝,眼前江曜脖上的那颗红痣来回摆动,是真被江曜温柔对待的,难以自持。
娇吟溢出口,江曜抵住她的额面,两人微喘的气息纠缠。
他问她:“你再说说是何?”
姬时语被他引_诱的吐出实话,“是哥哥,好温柔……”
“看来你喜欢另一样?喜欢我不要那么温柔?”
话音落下,姬时语便迎来呼啸的梦。
绮丽的莳花被一一折断,骤雨初席而来,零落一地的花瓣。
“如何呢?”
江曜十足耐心地亲她的唇,非要刨根问底。
“一点也不温柔,你太凶了。”
姬时语泪珠滚落,猫瞳微红,波光粼粼被欺负狠的漂亮。
江曜心知她有多口是心非,喜欢这样偏还不肯说。
不过罢了,她不说,他弄明白她的心便是。
她喜欢怎样,他都会纵容,全给予她。
……
翌日睡醒起身,温存之后,姬时语便也从江曜口中听得了来龙去脉。
江曜昨日造访二皇子府,却并未第一时见得江承德。
只因宫中命下三位御医,前来二皇子府为江承德看诊。
而长林禀报江曜,江承德卧病在榻的这几个月,病气反反复复。
新病将好,旧病又再度复发,夜里吐血不止。
他的病一经加重,宫里的太医院便再不得耽误,马不停蹄地赶来。
尽管弘文帝亦是抱恙,但听闻亲子重病,皇帝还是当即下令,命太医院院正领人迅速前往二皇子府。
那时江曜侯在外室,听见几道几不可查的叹息。
他心中已有了不好的猜想。
待几位御医接连离去,长林入内一禀,江曜才顺利与江承德碰面。
江承德仰躺于榻,面容消瘦,三个月的重病,令他孱弱的身躯已成了皮包骨头,再无人样。
望见江曜,江承德艰难调转头颅,精气神萎靡不振。
这等时候,江曜再铁石心肠,也没法当着江承德面说出重话。
“江……曜,你还欠我……一道承诺。”
江承德气息极弱,他说出这句话,江曜恍然便想起往事来。
那年姬时语被江承运胁迫去到大皇子府,他路遇楚王妃追杀,江承德带人赶到,解救他后,说过一句。
“我要你日后为我做一件事。”
如今,江承德盼望江曜信守诺言。
江曜颔首:“你说。”
“瑾瑜……和我,母妃,求你与王妃,庇护……她们。”
末了,江承德喘不上气,兀自淡笑深吸一口气,道:“替我……守好,我们江家……的江山。”
直到这时,江承德心生起一股不得言语的错觉,这天下他信得过竟会是江曜。
万千梦转,世事难料。
江曜应了。
在这一刻,江承德终于如释重负。
江曜和姬时语说:“床榻上的江承德人如枯槁,是真槁项黄馘之态,我几度怀疑他已走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怎么会?”
姬时语眼瞳瞪大,有泪水经不住蓄起,“二殿下真的……”
江曜缓慢点了点头。
姬时语又问:“为何他就那般信任你我?”
江曜抬手,他抚上姬时语的额心,他的手掌顺沿她的发顶,而后直入她如绸缎浓密乌黑的青丝之中。
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好似在这一遍遍的肌肤相触之下,方能找寻半分的慰藉。
“夫君。”
良久,姬时语的轻唤引得江曜回神,他的手复而抬起,握住了她发髻间那只金凤步摇。
“阿锁可还记得成亲时,陛下赐下的那顶五龙三凤冠。”
“嗯。”
姬时语应声后,江曜狐狸眼一眯,神情严肃道:“江承德告诉我,那只发冠只赐予历代的太子妃。”
“你……你是说?”
姬时语顿时震惊不已。
那时楚王府已为她备下一顶凤冠,然她大婚的头一日,弘文帝命曹云将五龙三凤冠亲自送到楚王府。
并将此更换为两人大婚的新娘凤冠。
夫妻二人定定互相凝望,眼中再多的平静,亦在这时显得十分不平静。
原来江承德比任何人都门清弘文帝的打算。
才会执意要江曜淌这场浑水。
姬时语听明白亦看清楚后,她心头一慌,便情不自禁扑入江曜的怀抱。
“哥哥!”
姬时语抱紧江曜,是为不见天日的昏暗而惴惴不安。
她不想江曜涉险,可眼下两人没得选。
江曜揽住姬时语,他的吻无声的落在了她的乌发间,手臂收紧时,是真想将怀中的妻子拥入血骨。
“江承德已将他的人交付给我,其中六部有三位大人,他叮嘱过,日后二皇子党行事之前会同我相商。”
江曜从不会在大事之上隐瞒姬时语,他全盘道出:“江承德还指明,皇宫的羽林军首领魏将军已成了江承北的人,这些日子江承北恐会布局。”
“江承北还是个皇子能做何事?”
“我离开二皇子府时,宫中已派下羽林军围住府邸,将二皇子府看守围困。江承北趁着陛下病重,正要迅速收拢势力。”
“陛下还活着呢,他是想造反不成!”
“柳眉没了孩子,江承北心知无法以皇孙挟陛下立储,从前陛下不立,此后怕也不会。”
姬时语满脸愤恼,“他们还真敢想!”
江曜安抚着姬时语,他十分冷静,叮嘱她道:“阿锁,得劳烦你走一趟常家,宫中我们需要内应,需得四姐夫相帮。”
“好。”
姬时语一口应了。
江曜补道:“以及,你去信转告忠义侯府还有大姐,若真有万一,恐怕还要侯府和大姐出面力压。” ”
我明白。”
姬时语知晓江曜指的是忠义侯府执掌的岭西兵权。
若无圣命,擅作主张调度回京,乃是大不逆。
但若为忠护皇权,便是忠心耿耿。
江曜握紧姬时语的手,“阿锁,多谢你。”
“我们夫妻之间,无需说谢,你我如一人,你好便是我好,我爹娘和姐姐定都想得通。”
姬时语回握他的手,倾身依偎入他怀,“江曜,你说的我都会照办,旁的,便是我们自身的安危,知道吗?”
“我同你做担保,定会护你平安。”
“不要!”
姬时语要听的才不是这话。
两人夫妻一体,她从来不愿江曜独自前行,而抛离她,即便是为了她安好。
她也不愿。
姬时语埋头在江曜胸膛,恶狠狠凶他:“你和我发誓,发誓你会平安回到我身边,此生都得陪着我,直到死去。”
“好,我发誓。”
江曜被姬时语缠得无法,他心腔之中鼓鼓囊囊的,从前嘴上说的话竟真成了真。
他多么的爱她。
“我爱你,能让我死的只有你。”
江曜亲啄她的手指,诉说满心的爱意,“所以,阿锁要陪着我,一同老去。”
第146章
近来是多事之秋,老楚王哀叹连连。
弘文帝罢朝不过几日,便宣召老楚王入宫,下旨命老楚王代国辅佐朝政。
老楚王本就是闲云散鹤的性子,这将开春,王府里菜地好不容易土地肥沃,宜栽种新菜苗,却被弘文帝一道圣旨封在宫中。
朝堂之事多为烦心,老楚王不得闲,回府时没少抱怨。
姬时语心知老楚王满心惦记着自己院中的菜地,她不忘叮嘱王府下人们,好生照看好老楚王的院子。
“祖父在宫中可还好?”
姬时语问及下朝归府的江曜。
江曜随即笑回:“除开不必要的麻烦,旁的都好。”
“不必要?”
姬时语问。
他口里的不必要之事,是江承北在朝堂冠冕堂皇与楚王府对峙,状告王府包藏歹心,趁着弘文帝病中,意图不轨。
江曜轻蔑一笑,“不过祖父手中有陛下御赐的圣旨,他代国乃是皇命,即便江承北再不愿,也得认。”
“四姐给我送来了信。”
姬时语想起来今早上萍亭呈来姬如蕊的信纸,“她问过四姐夫,乾清宫仍还是陛下的人,陛下身边的那些,应能信得过。”
“好,我再让人查。”
“我爹娘也说,万一遇事,忠义侯府会鼎力相助。”
这样一来,以备不时之需便安置妥当,两人的考量是万无一失,姬时语终能稍安心一分。
夫妻二位便谁也再未开口。
寻阳院中自姬时语搬入,已有六个月之久,时日不短,不知不觉两人竟是习惯这般安静的自处。
江曜下意识朝四周环顾一圈。
他的寻阳院本是冷清,器物极少,外室一张四方桌,内室一张紫檀木香案,便是连书架也未置办一个。
江曜独自住在此,并未觉着有何不妥。
然而同姬时语成婚之后,小姑娘没少提,说的多都是他不知多添置家具,显得家中似无人居住。
冷冷清清,没的人气。
因此姬时语便着手置办了许多物什。
外室因而多了山水纹香几,几把扶手椅,还有一张竹编藤椅,午后闲来姬时语便搬去院中晃荡小憩。
内室更是光华夺目,书案之上文房四宝整齐满当,书架也安置在旁。
姬时语还搬出一张多宝阁,美其名曰要放置她那些个话本子。
书案两边各有一架琉璃宫灯,夜里点上,屋中骤然敞亮。
江曜留心几眼,便见在书案的角上,正摆着一对栩栩如生的玉雕,是两方小人儿。
一位小姑娘手牵丝绳,她身后而立的小少年为她捉着风筝。
两人嬉闹的模样,被印刻于光滑的玉石。
江曜眯起眼,他还是头一回见此物,便问姬时语:“这是谁送来的?”
杜南霜送的福娃娃,江曜早便见过,而姬合英、曾宝仪与央金的添礼之中,并未有这只玉雕。
若说旁人,能给姬时语添妆的。
江曜眼底霎时闪动起一股冷寒,他脑中蹦出两个人。
于策安和沈南怀。
江曜问:“是于策安还是沈南怀?”
姬时语没有多想,直回他:“是于策安送来的,他……”
说出口的话只到一半,腰肢已被江曜掐住,她人被拽入他的胸膛,牢牢锁进干净的气息之中。
江曜捧起她的脸,几乎是满腹吃味地吻上她的朱唇,急不可耐。
他托起她的腰,固执地将人缠紧。
一只手的五根手指皆插入姬时语的发,与她柔滑的发丝一同落于她玉色的耳上。
江曜将姬时语染成了粉。
“你……你怎么又……”
姬时语还想拉开身子,问话刚启唇,唇瓣便又被堵上。
只是这么亲着,江曜尤不满足,他难耐地磨着她,唇齿间有微冷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
“阿锁,于策安为何要送你玉雕?他想你婚后仍记着他!”
江曜陷入沉思,他放开姬时语的唇,眸中暗色微沉。
那种无声的疯意刚涌起,便被姬时语一眼捕捉。
江曜掐着她腰的手在收紧,隐隐有股不稳,“阿锁,你告诉我,可是……”
想也未想,姬时语便环抱住他的脖子,她朝下一拉,江曜的头颅便近在咫尺。
“瞎说什么呢?他是为祝贺你我新婚,你没发现雕刻的人儿是我们二人?”
江曜有些怔愣。
姬时语踮脚覆上他的薄唇,方才两人吻得热切,换到她时,江曜兀自走了神。
她便无师自通地亲他。
比不得江曜的热烈,姬时语总是温柔至极,她喜欢鼓鼓唇瓣,抿着亲他。
便也因此,不会启唇让两人纠缠。
“阿锁。”
玉兰香气浸入鼻息,江曜被勾得心口甜腻,扣住姬时语的脑袋,被再度反客为主。
她在他怀中被亲得满脸霞色。
江曜俯首轻吻姬时语微红的脸颊,薄唇又亲上她的眼,他低笑厮磨她的耳朵,说道:“我们回屋去。”
姬时语还未应,整个人便已被江曜抱起。
这么一仰首,便见屋外灿光明媚。
还是大白日,姬时语当即不愿意了,拍打江曜让她放自己下来。
“不行!还没入夜,这叫什么……这叫白日宣……”
“白日便白日,有何不可?”
“江曜!”
江曜耐着性子蹭她柔软的脸蛋,姬时语气不起来。
反倒是小脸滚烫,哪里生起热气,哪里便被得江曜的一吻。
他握着她的手,放于自己衣袍之上的玉带,眼眸幽暗,蛊惑她。
“阿锁,你来替我解开。”
“不要……”
闻言,江曜便又是一声轻笑,声色低哑。
不出预料的,姬时语的手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她嘴里道着不要,转而却已将他的腰带抽离。
江曜狐狸眼一垂,欢喜的不行,“方才喊声不小,可得留点力气,过会儿……”
姬时语已飞快捂住他的嘴,她眼睫眨动的厉害,万分羞怯,“不准说。”
“那不说。”
江曜不语,只是一味亲力而为。
今日虽是晴空万里,寻阳院当值的下人们便无一人敢靠近屋门。
灵犀和巧儿十分有眼力见,主子们入了内室,便当即贴心的闭合起了隔扇门。
里头隐隐约约有笑声和啜泣声交织。
江曜还在问:“喜欢这样?还是那样?”
姬时语只觉得自己被翻了个面,再又翻动过来,真如砧板上的鱼肉,而江曜便是那刀俎。
她任他处置。
可不论是哪一样,江曜总是很懂她,她说不要也是多为羞恼,并非真的不适。
江曜便故意使坏心,要她坦诚出言,不若便会止住,让她更为恼火。
姬时语只顾着哭泣,埋头于绣花枕。
她才不要看他。
也不要说那等羞人的话!
……
寻阳院的闭门,直至黄昏。
灵犀和巧儿在外候着许久,萍亭、萍柳是早已习以为常,两人便早早寻了事由,去清扫院外的落叶。
隔扇门被推开时,江曜使唤门前的丫鬟,“去换水。”
灵犀与巧儿应后,便步入了浴房。
待清洗罢了,姬时语才在江曜怀中幽幽转醒。
她猫瞳朦胧,迷蒙睁开,江曜的亲吻却先落于她的额头。
身上爽利不少,姬时语知晓江曜已是抱她沐浴过,只是腰上仍感虚软,她哼着闭起眼眸。
“好累啊……”
姬时语蹭蹭江曜的颈,她一贴过来,江曜的手掌便握上了她的腰。
是为让她好受些,温热的掌心在她腰窝轻缓的揉。
夫妻床/笫之间,每回行过房_事,被江曜温柔的对待,姬时语很喜欢这样的温存。
会让她觉得江曜是真切的爱着她。
姬时语便依偎的更紧,舒服的直哼哼。
好半晌,也不知思绪飞去了哪地,姬时语喃喃低语:“哥哥,前世你与三皇子仇怨颇大,可也是因为一样的缘由啊?”
“我不知。”
抚着她的手一顿,江曜低沉的话音在她发顶。
“若要我想,八成还是因三皇子党的赶尽杀绝。前世你都知道些什么,事关我的?”
“嗯……前世你是被表姐柳眉寻回,认祖归宗后很快便当上楚王世子,而后来有人撞见你寻见柳眉,流言蜚语就此传开。”
姬时语靠在江曜的胸前,忆起前世往事,“我听南霜说,外人都以为你早与柳眉有瓜葛,谣言愈演愈烈,止不住。”
“是以你才写了那样的话本?”
江曜察觉怀中娇躯一僵,姬时语干巴巴应:“是,那事是我不对。”
“我没怪你,你亦是不知情,算是无心之举。我可以确信,前世的我对柳眉无意。”
江曜的声音平稳安定,“柳眉这辈子要杀我,向三皇子求荣,你觉着前世她和安国公府便不会?”
姬时语思忖,好似真有这回事。
“胡氏与三皇子党是一丘之貉,我又怎会顺从江承北。”
江曜冷笑,江承北心思狭隘,比江承运难对付的多,“除掉我,反而是他们最好的法子。”
“那为何柳眉还要送你回京?”
“这事只有一个可能。”
江曜言辞凿凿,“她事先并不知我是楚王的儿子。”
姬时语哑口无言。
江曜如此笃定,不止是信他自己,更是看清楚了三皇子党的嘴脸。
若是柳眉早知如此,怕前世会甘愿江曜死在乡野,永世不得回京。
江曜见姬时语不说话,他凑过来啄她微红的耳垂。
方才两人恩_爱,她趴于榻上直喊,江曜边亲着她的耳朵,嘴上温柔,旁的凶狠。
江曜问她,“那前世阿锁怎样看待我?”
姬时语一个激灵,她环抱江曜的脖子,娇笑道:“夫君,非要刨根问底吗?”
“罢了,我知道你怕我,若我不强求,你不会心悦于我。”
江曜说的冷漠不在乎,可姬时语还是莫名的心疼。
有些事她不得辩驳,但事己至此,她愿意用这一生去爱他。
“不会的,若多给你我一些时日,我还是会心悦你。”
姬时语主动亲上他的唇,柔声哄他:“这一世我会喜欢你,前世的我亦会。”
“嗯。”
江曜的计谋得逞,故意隐去眼中的暗光,浮起笑意。
只要姬时语仍在他身边,万事他皆无所畏惧。
他不知道前世的自己究竟何想。
但他只信一件事。
若遇不见姬时语,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人。
前世今生两辈子,他注定只会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