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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嫪毐政变 “你中计了,你以为王上不知……

她没有说话,提步跑了过去。

有何比看见有孕身子沉重的妻子忽然歪歪扭扭跑过来更惊恐?

嬴政当即丢下了刀,三步做两步接住了她,脸上的玩笑登时褪去,余下一抹隐忧,“做噩梦了?”

“做噩梦梦见表兄的脸,那得有多吓人呐。”般般都不敢想,她一味地往这个男人怀中钻,“想你,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梦见我,还能是噩梦?”嬴政轻轻抚摸妻子的脸颊,近些日子她为了养胎,小脸肉肉的,指腹微用力便能陷入她柔软的颊肉中,那对剔透的黑亮眸子尽是他的倒影,“许是今晨离开,我不曾与你道别。”

“其实没有做梦。”般般诚实道,“是方才我与从云到书房翻看旧物,看到许多表兄的批注,你怎么偷看我的小记?”

“……”嬴政笑出声,他捏捏她的脸颊道,“从前看的,如今可没有再看过。”

“如今我也不写了呀。”你上哪儿看去,把现在的自己说的有多不爱看似的。

他也不能承认十几岁时是他对妻子的占有欲与排外欲最为猛烈的时候,他的确想着法子要知晓她的想法,那些小记就摆在他眼皮子下。

空闲时,就连她爱翻看的画本,他也会粗略翻一遍。

她看了沉默的他一眼,佯装无意念画本的句子,“想起画本中有一句说的很好,卿卿正芳年,绾发呵霜寒,相看两不厌,何须羡仙眷。”

“我读了很喜欢,看了好多遍,也不知作出这句子的著者当日是何种心情?”

上方标注的时间是四年,秋冬。

这指的是秦王政即位的第四年,这是她与嬴政成婚前的最后一年,她印象深刻。

那些小记的日子很乱,只粗略记了几年几年,其实这些日期是包括了三位秦王的,比如庄襄王即位的‘三年’与秦王政即位的‘三年’就不是同一段时间,但都书为‘三年’。

这是因为当时书写时庄襄王还活着,他们都是秦王,她也不能在竹简上写秦王的名,庄襄王薨世后才被称为‘庄襄王’,她也懒得一一翻出来改了。

“著者是何种心情,难道句子的主人不知晓?”

“不知晓。”

“就嘴硬吧。”

她不肯依,缠着要他说出个好歹来。

他无奈,只好细细的讲述了那些过往。

“雨雪同落,窗外淅淅沥沥,屋内火炉烧的旺盛,温暖宜人,最爱吵闹的表妹不缠人,安静的靠在我的怀里昏睡,这如何不是世间第一等惬意之事?”

“听起来很不错,只是你嫌我吵闹了吗?”她故作委屈,眼巴巴的。

嬴政捡起碟中的一块儿糕点塞到她的嘴里,让她不能继续胡说八道。

恰好外面也下起了浓稠的春雨,般般靠在窗边看雨,表兄则在案前处理政务,晌午两人一同在承章殿用了热腾腾的面。

她想,这的确是世间第一惬意事。

一场春雨一场暖,日子不紧不慢度过,来到阳春三月的中旬。

有报三晋蠢蠢欲动,似联兵来犯,秦王立即调重兵迎战,派王翦、蒙武率兵列阵函谷关。

在这个节骨眼闹出此事,相邦吕不韦提议将加冠礼延后,秦王否决。

雍城布置长达半年,秦王加冠刻不容缓。

等到秦王调兵,长信侯嫪毐端坐太原郡府邸,已是信誓旦旦。

众舍人含笑拱手恭贺,“长信侯神思妙算,秦王果然调兵,如今秦国境内防守薄弱,斩秦王易如反掌。”

“好!!”嫪毐畅快大笑,“传令下去!集结兵马做好准备,”他取出太后印玺与秦王印玺,“有此印在,整个秦国就没有我们无法畅通的地方!禁军也将任由尔等调遣!”

此刻,赵国。

赵王偃正与诸美女投壶取乐,郭开候立一旁。

众美翩然间,衣袖生香,赵偃捉住一美,嘿笑着亲她的樱嘴。玩了一阵,他没了兴致,反倒说起一事:

“赵政要亲政了吧?”

郭开立即道,“王上说的正是。”

“也算是让他给熬到头了,”他啧啧摇头,脸上挂着溢于言表的幸灾乐祸,“寡人是不曾体会过大权旁落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郭开顺势提议,“咱们可要给他捣捣乱?”

“如何捣乱?”

“大王近来没听过秦国的长信侯与王太后有染,竟自称是秦王假父,弄得那赵政可没面子了。”

“哦?还有此事?这也不意外,”赵偃惊奇无比,随后摇摇头,“还是罢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勿要惹是生非,若是三晋一同联合还能狠挫一把他。”说起来他也觉得遗憾。

赵偃并非是个傻的,许多时候也很会审时度势。

郭开只好作罢。

王后的仪驾提前两日抵达雍城,她身子沉重,若是当日到雍地也不方便,为此秦王亦同时到雍城做准备。

咸阳城无秦王坐镇。

天色未亮,一道太后诏令自咸阳宫发出,上书雍地秦王宫发生了叛乱,有贼子乱政,企图阻拦秦王加冠,他作为长信侯应率军前往雍城平叛勤王。

上盖太后印与秦王印,绝无作假的可能。

一时之间,一呼百应。

同一时间,昌平君长叹一口气,旋即睁开双眼,“长信侯行动了,他果然要矫诏发兵,不知死活!”

昌文君冷笑一声,“我等岂会让他的兵马离开咸阳城?王上于雍城加冠,谁也不能阻拦!”

说罢,他立马斥问:“相邦有何反应?他总不会相信那道诏令吧?”

“还没有反应,不像是相信伪造的诏令了。”

雍地,蕲年宫内。

般般已有孕八月,虽说她有孕以来并无不适,但长久直立会双腿不适,被从云伺候着用了一碗参汤,靠在软垫上歇息。

“大王呢?”

从云坐在脚踏前为她轻捶小腿,“相邦来了,神色匆忙,正与王上商谈大事。”

“王后可有哪里不舒坦?”

朝服沉重,料子发硬,头冠已经尽量减轻,但她戴着仍压脖子的紧,“还行,加冠礼结束就能脱了。”

话音刚落,嬴政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王后如何?”

“吕不韦不是来寻你?你怎的来了?”般般神色讶异。

“他已离去了。”嬴政率先抚摸她隆起的肚子。

从云挥手让侍立的宫人们退下。

“他要我诛杀嫪毐,疑心三晋联动也是嫪毐通风报信的结果。”有种孩子大了来奶了的感觉。

嬴政神态平平,看样子没有采纳。

“他既然敢来跟你说这些,你不采纳,他回去恐怕要私自处决嫪毐。”般般道,“他这是要自保?”

“咸阳城内的禁军、兵马已经尽数被嫪毐掌控,相邦人手不足,是抓不到他的。”

此言一出,般般惊愣,转念一想,表兄设局引嫪毐入瓮,最终的目的正是吕不韦,其实嫪毐不过小卒,翻不出什么浪花。

一个时辰后,咸阳事变的消息传入了雍地。

百官色变,事态紧急。

姬长月端坐在秦王身侧,唇角溢出冷笑,敞言道,“长信侯嫪毐窃印玺作乱,倒行逆施,祸乱秦国,绝不能轻饶他!”

“昔年,是我信了他的谗言,亲自册其为长信侯,准其入朝听政,这是大大的不该,还望尔等助王上平叛乱贼。”

太后自省的言论引起百官惊议,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跪地呐喊臣遵令。

秦王脸上浮现一丝定定然的色彩,“传令下去,长信侯嫪毐其恶满盈、其罪滔天,大秦子民人人都可以得而诛之。”

“若有生擒嫪毐者,赐钱百万!杀之赐钱五十!若在平叛战乱中杀敌斩头者,凭战功拜爵赏赐!”

般般坐在秦王右侧,听闻此言,微微抬起宽袖遮掩下唇,旋即正色以对。

从云在侧门处站着吓得心惊肉跳,都怕王后没忍住笑出声。

半个时辰后,秦王正式加冠。

“秦王加冠,始!”

随着礼官洪亮的嗓音响彻整座蕲年宫高台之下,周遭寂静无声,天威甚重,顶空的阴云缓缓浮动,仿若被风儿吹得散开,倾泻下几缕透彻的日光,恰好落在跪坐在上首的秦王身上。

“一加布冠。”

般般侧坐在秦王身后不远处,能瞧得清楚为秦王加冠的正是嬴姓宗亲中最为年迈的长辈,他的手颤颤巍巍,手背的皮肤如同树皮。

“二加皮弁。”

玄色皮弁被佩戴其高高束起的发间。

“三加爵弁。”

下方人影密布,各个身穿玄红配色的臣服,头戴红色簪缨,肃穆以对,般般身下的软垫加了三层,倒也没有感觉不舒服。

终于,听到最后一道:“终加玄冕,显先王之光耀,承皇天之嘉禄。天命王者,福泽九州,千秋万年!”

秦王冕旒被缓缓佩于嬴政头上,红色簪缨垂于脸庞两侧。

般般被掺扶起身,身前的人微微侧身看了一眼她,仿佛在确认她无碍,宗臣见秦王如此,不由得放缓语调,留出一个空隙,让王后准备好再继续。

秦王剑由侍者跪着膝行近前,高高举起。

剑鞘漆黑,盘龙而上,剑柄暗金色龙首朝天嘶鸣,露出锋利齿牙,龙吟既出,天命所归。

宗室老臣双手并用,将秦王剑托起亲自为嬴政佩戴。

“恭贺我王,冠冕佩剑!天佑我王,大秦万年!”

“大秦万年!我王万年!”

“大秦万年,我王万年!”

“大秦万年,我王万年!”

众声的呐喊如同雷声,环绕在般般周遭,她望着立在她身前的男人,他的身影是如此的伟岸,与她幼年初次觉醒记忆时,映在脑海中的那个影子一模一样。

她听见自己极速跳动的心脏,仿佛也在这一刻为他欢呼,肚子忽然抽动一下,她忙抚上轻轻安慰着。

也不知是否是孩儿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刻,激动的在母亲的腹中翻动。

摸着肚子,般般重新望向前方,不愿错过表兄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于天下万民前,拔剑直指苍天,头顶的阴云霎时间全数散去,仿若被秦王剑所震慑,金灿灿的日光流淌着全数洒下,剑锋折射出耀眼的锋芒。

这一刻,高台上的秦王宛若神明,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众人见状,一个个激动的声音愈发大,几乎要将嗓子喊破:“大秦万年!我王万年!”

金色的日光映在每一个臣子的脸上,他们是一样的激动,面色充血眼睛通红,尤其是秦王沐浴在日光之下,所有人齐齐跪下了。

绵延不断的恭贺与呐喊经久不歇。

在这声音下,李斯跪在台下抬首,痴痴地望着秦王,一刻也不敢挪开目光,浑身的血液沸腾着、翻涌着,无人知晓他等待这一天究竟有多久了。

待秦王拔剑请上天作福礼毕,他才惊觉自己手心全是热汗,他在畏惧,畏惧有谁会打乱加冠礼,好在此行顺畅。

远在咸阳的兵荒马乱、血汗交织,映衬着蕲年宫的威武亢奋,竟诡异的交织在一起,丝毫没有违和感。

相邦吕不韦拔剑亲自杀敌,遥远的与长信侯嫪毐在马上对峙,握剑的手背青筋迸发,血性在这一刻被激发。

“给老子活捉吕不韦!捉到他的重重有赏!”嫪毐大声宣呵,眼含挑衅。

咸阳城内家家户户,无论男人、女人统统扛起锄头、木棍开门迎敌。

昌平君呵斥,剑指嫪毐,“嫪毐,你敢假传太后诏令,罪该万死!”

“就凭你们还想处置我?”嫪毐猖狂大笑,“众将士听令,突破重围!我们的目标是蕲年宫!将昌平君与吕不韦这两个叛贼杀了,前往蕲年宫救王!”

“时至今日,你连咸阳城都没出去,谈何去蕲年宫?”昌平君摆手示意,“你当真以为王上不晓得你的诡计么?”

吕不韦倏然侧目以对。

昌平君嘲讽:“仔细听。”

“危言耸听,呵。”话虽如此,嫪毐止住了话锋。

地面隐隐在震颤着,‘砰、砰、砰’的。

他皱起眉头,忽然看向城门外。

随着越来越明显的震颤,一抹黑色旗帜自地平线升起,被风儿鼓起飞扬,大大的‘秦’字摄人心魂。

马蹄重装,数以十万计的戎甲禁军整齐划一,战车轰隆。

立在战车上的不是王翦又是谁?

嫪毐大震,眼睛瞬间睁的巨大,吓破了胆一般差点从马上坠下,“这不可能!他不是领兵迎三晋之敌了吗?!”

昌平君狞笑一声:“嫪毐!你私通外敌,罪该万死!纳命来!!”

“撤回!撤回!”嫪毐大喊大叫,情急之下呼喊他的部下掉转方向,往秦宫回防。

大部队逃命一般回到秦宫,嫪毐仓皇失措命所有人死守秦宫宫门,生怕被攻破滚宫门小命休矣……

他俨然是在泄愤,一剑一个寺人,“小小秦王,胆敢愚弄我!!”

舍人见大势已去,已有想逃命的想法,奈何被困于秦宫,已无力回天:“长信侯,当务之急逃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我们走吧。”

“走?往哪里走?”他吼,“王翦手握二十万重兵,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走不了了!”

嫪毐气急,摔打着手里的剑,倏然她想起了太后,他强行安慰自己,“太后会救我的,她不会让秦王杀我的。”实则他心中有数,自己犯下这种大错,姬长月护不住他,何况嬴政已经亲政,他一人便能发号施令。

他就要死了,他没命了!死到临头了……

话音刚落,一道微弱的婴孩哭声自花坛边传来。

嫪毐迅速转头看去。

“谁!”

没根儿的宫奴竟还有没死的,晦气。

“再不出来,我会将你剁成肉馅儿!”

此言一出,一个白面寺人左右抱着两个身穿秦装衣裙的婴孩出现在花坛边,他吓得两股战战跪倒在地,手紧紧地搂着婴孩。

“孩子?”嫪毐歪头眯眼,他恶念顿起,“那小王后也没生啊。”

辨认着女童的衣裳,他嗤笑出声,“秦王的孩子?我就说他不可能不纳二色,原来也会偷吃啊,若是王后知晓……”

此寺人正是赵高,他紧紧地搂着两个孩儿颤颤巍巍,“你不能杀公主们,否则就算有太后也保不住你。”

话音刚落,沾血的剑猛地刺入婴孩襁褓,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赵高仓皇倒地,“你——你、你…”

“杀了又如何?”嫪毐猛地拔高嗓音,已然疯魔,只想着让嬴政痛苦,他就算死了也要带走他的孩子,“我不仅杀他的孩儿,我还要杀你!给我死吧!”一剑下去,鲜血飞溅,这小小寺人也没了气息。

死前赵高脑中划过最后一个念头,秦驹不是说只要他抱着孩子,从嫪毐手里活下,他定然能贴身服侍秦王;秦驹不是说只要提起太后和“公主”,嫪毐便不会杀他;秦驹不是说,富贵险中求,想要谋得权势,要懂得冒险?

他骗他!好不甘心……他还什么事业都没做得出,在秦驹手里兢兢业业、伏低做小了这么多年,始终没能让秦王另眼相看。

嫪毐近身,提起沾血的襁褓,“呵呵,我倒要看看这该死的秦王的孩儿是何种模样,定然与他有着一样可憎的眉眼。”

死婴映入眼帘,他凝滞了一瞬,忽的将其抱近看。

数秒后,他静默了,不知是分辨出了什么,手里的剑失力滑落发出清脆的声音。

“长信侯?”舍人疑惑。

他口中的长信侯如梦初醒,不敢相信,急促的胡乱擦着死婴的脸,想要将那些鲜血擦拭干净,婴孩的小脸清晰可见。

“睿儿…睿儿。”他剧烈的颤抖着,这竟然是他的孩子。

是他寄予了厚望、想要让他取代嬴政坐上秦王位置的孩子,这孩子原本该是秦王!他的秦王!

他是可以做秦王的父亲的啊!

他方才做了什么?

他一剑捅死了自己的希望!

秦王竟设计至此,嫪毐疯了,心如刀绞的跪倒在地搂住两个婴孩:“啊啊啊啊啊啊!!!”

第77章 8000营养液加更 “返回……

秦王加冠亲政,这是于民于国的好事,只是吕不韦从没想到嫪毐竟是秦王围剿他的工具,他更没想到……嫪毐竟然会愚蠢至此!

嫪毐真的被养大了野心,变成了秦王手中最趁手的刀,他知道,他的秦臣之路也算是做到了结局,三朝丞相灰飞烟灭。

等到嬴政回到咸阳,第一件事情便是借着嫪毐之事罢免他,嫪毐是他推到太后身侧的,这件事情的根源在他。

有这样的大责在前,就算朝堂上一大半都是他的人,也不能改变他会被罢免的结果。

可恨他今天之前还想着嬴政不处理嫪毐,真的是为了顾念太后的想法……没想到根源在他。

他望着天边的日落,长长的叹了口气。

太原郡嫪国被清剿,搜罗出一柄与秦王剑等身的‘秦王剑’,内刻‘睿儿’二字,蒙恬嗤笑一声,“难不成这嫪毐还想让他的孽种也姓嬴?”

“这两个孽种血脉里留着罪,留着也是祸患,只是不知晓他们被嫪毐藏到了哪里?”

蒙恬丢掉仿造的秦王剑,冷声道,“都仔细审查了,若是找到那孩子,立即装入麻袋扑死!”

“大人?”侍从惊愕,稍迟疑,“那毕竟是个无辜的孩子。”

“无辜?”蒙恬皱起眉头,“他降生的目的便是推翻王上,你竟认为他无辜?他若是活着,王上的血统便要遭受质疑,要让王上如何在宗族里自处?届时那些蠢蠢欲动的宗室定要动乱!那秦国便要大乱了!列国都是趁人病要人命的歹毒之辈,不无举兵攻秦的可能,那孩子留着徒增祸患!”

“要怪就怪嫪毐可恶,将他强带到世上,又无匹敌的能力让他能登临王位。”

想到这个可能,侍从宛若吞了苍蝇一般恶心,立即应命,“诺,是下属想差了。”

秦王加冠完毕,正式亲政,只是他们都没有立即返回咸阳。

嫪毐被活捉入狱,但秦宫已是血腥一片,跟随他参与谋反之人通通被就地正法。

秦王去往雍地加冠,不可能带走所有的宫奴,许多人躲了起来,也有些躲避不及被杀了。

那些无辜的寺人成了嫪毐临死前泄愤的工具,他所到之处无一个活口。

王翦攻破秦宫时,竖起秦国旗帜,那些躲起来没被找到的婢女们、宫人们惊喜的跑出来,一个个跪下感谢王翦,感谢秦王。

蒙武则捧着一个死去的寺人倒吸一口冷气,“真是心思歹毒之辈。”

“所幸将他控制在了咸阳内,否则以他的阴险脾性,只怕要将整个咸阳乃至于王室屠戮殆尽。”

来到被捆绑的嫪毐跟前,王翦抚了抚白髯,“你这贼人,心胸狠辣至此,若非王上早早看破你的诡计,岂非要动乱我大秦了。”

嫪毐心如死灰,本垂着头一动不动,听见这话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充了血一般,“我心胸狠辣?嬴政比我不遑多让啊,我只是棋差一招罢了,若你没回来,我不仅要屠光秦宫,还要为了保守秘密,将整座咸阳城的百姓们全杀光!”

说着他哈哈哈大笑,癫狂的陷入了自己的美好幻想中,“还有那个貌美如花的王后,哈哈哈哈,我定要她好好知晓我到底是男人还是寺人!将她腹中嬴政的孽种杀掉!囚她于后宫日日承欢老子的身下!”

话音刚落,他脸上中了狠狠的一拳,当即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被迫止住了扭曲的笑。

“胆敢言语侮辱王后!”小将气愤的整张脸都是红的,拳头攥的梆硬,恨不得杀他泄愤。

“我呸!”嫪毐将嘴里的血水一口吐出来,神态挑衅,丝毫不怕。

“看来你死到临头了,只想逞口舌之快。”王翦虽然被鼓起了怒火,却能控制得很好,反而露了笑,“可惜了,你这些话传不进王上的耳中、王后的耳中。”

王翦是懂得诛心的。

嫪毐脸上的笑渐渐褪去,死死的盯着王翦。

“而且你已经不能人道了吧。”王翦说着,瞥了一眼嫪毐的下身,“你杀的那两个小儿,是你自己的孩儿,是你唯一的血脉,这滋味如何啊?”

“啊啊啊啊!我杀了你!”嫪毐面色肿胀,挣扎着要杀人,眼球凸起分外吓人。

王翦露出一丝居高临下的笑,“不妨告诉你,若你肯一心侍奉太后,即便有两个孩儿也没什么妨碍,也不是不能留着,史上太后与外男私生子嗣的不是没有,送出宫去改名换姓不是难事,王上为了顾看太后的感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也不会危及王室血脉。”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起让你的孽种推翻嬴姓王位的想法,听说在雍地时,你日日呼唤你的孩儿为王儿,还为他锻了秦王剑。”

“那又如何!”嫪毐高声嘶吼,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和齿缝里流出,“嬴姓也非周王血脉!不也做了王有了封国,嬴人做得,我嫪毐便做不得吗?!”

“我堂堂七尺男儿,凭什么要做太后的男宠!我做不成秦王,便要让我的孩儿做秦王!我没错!”

“都是太后生的孩儿,嬴政算什么!他又比我的孩儿高贵到哪里去!”

“姬长月这个生性浪荡的女人,指不定嬴政就是吕不韦的种,你们嬴姓的王位早就被吕政给窃取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可救药。”王翦摇摇头,“我王并未要我将你就地正法,要杀你的另有其人。”说着他命人重新检查,确认嫪毐被死死绑在地上,绝无动弹的可能性。

随后一行人离开牢狱。

“是谁?!”嫪毐不甘心,朝着牢房外喊,可惜了王翦没有回头,“是谁!别走啊!是嬴政要回来亲自杀我吗?”

话音刚落,他看见了牢门外露出来的华贵衣裙。

那是姬长月,她静静地册立,目光自上而下的望着狼狈的他

嫪毐脸上的呐喊僵住,与她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我生性浪荡。”姬长月淡淡的重复着方才他的辱骂,“我竟不知在长信侯心中,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嫪毐的嗓子犹如被狠狠遏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他慌极了,用尽全力才挤出一丝丝难看的笑,“太后…太后,小人方才失言,那都是王翦那老贼逼我的,月姬……我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住口!我的名讳也是你能唤的!”姬长月呵斥,再也忍不住一耳光甩到了他的脸上。

“我——”

“我乃大秦王太后,一言一行皆能定人生死!”

“嫪毐,”姬长月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她脚边的男人,“你敢骗我,骗我的没一个好下场。”

“我没骗你,太后!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爱你啊!我们的孩儿被嬴政杀了,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们,是被你亲自杀的。”姬长月说来便觉得想笑,也确实讥讽的笑出了声,“我政儿给你机会了,若你没有将明儿、睿儿当做政儿的孩子捅死,他们又怎会死?”

“你死到临头了不想让他好过,为了报复他,便想杀他的孩儿泄愤,是也不是?!”

嫪毐面色倏然扭曲,知晓自己再装也没用了,“你这个贱——”话没说完,一支金簪倏然捅入他的侧颈。

“如今我还会让你辱骂我么?”姬长月目光森冷,握着金簪在他的血肉中旋转,看见他痛苦的发不出声音,便浑身舒爽,“我说过了,骗我的没一个好下场,可以不爱我,但绝不能骗我!”

“那两个孩儿是你买通侍医哄骗我留下的,否则最开始他们就没活命的机会,你根本不爱他们,装什么父子情深呢。”她再次扭转金簪,欣赏嫪毐快要断气的喘息,“青灼将他们偷走了三四日你才发觉他们不见了,你爱吗?嗯?”

她利索的拔出金簪,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嫪毐正要说话,金簪再次没入,这次是另外一侧脖颈,他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身子扭动的频率也在慢慢疲软,逐渐挣扎不动。

“这才是你可憎的真面目,你对我的那些好是排演的,对我说过的甜言蜜语是在心里想了许久故意蛊惑我的……全都是骗我的,一个字都作不得数。”姬长月哧哧笑着,“我好恨你,好恨你。”

“是我傻,是我没见识,只要有人肯对我好,我便巴巴的捧出一颗真心,生怕给的不够你便失望了、抽身走了。”

嫪毐死死盯着姬长月,说不出话,却想张嘴咬她的手。

姬长月俯身盯着他,一字一顿,“在知道你骗我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了明儿、睿儿,我让青灼带走他们,是为了他们活命,我甚至将自己毕生的财产全都给了他们,足以他们挥霍一辈子。”

“是你,亲手杀了他们,怨不得任何人。”她站起身来,在嫪毐恍惚痛恨的目光中,丢下金簪,“来人,嫪毐行事狂悖,意图谋反,剥去他的君候之位,车裂示众!”

也不知是他先流血而亡,还是能坚持到车裂。

姬长月不在乎了。

转身离去,连同自己不堪的过去全部留在这间牢笼中。

咸阳被清洗干净,秦宫也恢复了往日的干净,成王的代价便是如此,当年芈宸发动华阳政变时,秦宫也曾遭屠戮,死了无数寺人与宫奴,当时的秦王虽然只有十三岁,好在他懂得自保,拉拢了王翦与蒙骜,这才活了下来。

政治斗争向来如此,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乘坐车马回到咸阳,般般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心想,在此后的几十年中,像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许多。

这便是统一的代价。

她生在姬家,的确是她的幸运,她真切的如此想着。

第78章 政变结束 “般般产子。”

王驾行走在咸阳城的街道,百姓们围在两侧欢呼,再没有什么比他们的王亲政了更振奋人心,这也象征着一代权臣吕不韦即将落幕,他的时代要过去了。

秦王临朝,这是他踏上王权巩固的第一步。

他利用嫪毐,逼其谋反,将吕不韦与王太后一网打尽,至此,散落的王权尽数收拢。

昔日的长信侯,如今的阶下囚嫪毐利用太后与秦王印玺矫诏调取了秦国上下数万兵马,其中不乏首都咸阳各县的地方武装、秦宫的卫戍禁军、秦宫的骑兵,甚至也有归属秦国的少数草原民族极其门客。

这些有不知晓嫪毐行的是谋反之事的,不知者无罪,并未将其定罪。

嫪毐的数万门客、舍人、亲信以及党羽,头目斩首,其余流放。

嫪毐兵败被擒,被王太后愤恨戗杀,尸身处以车裂之刑,夷三族。

次月,秦王以嫪毐为吕相引荐为由,问罪吕不韦。

嫪毐政变所带来的结果,已经远远超出文武百官能为吕不韦开脱的极限,即便如此,当朝之上百官尽数跪倒在地,恳求秦王从轻发落。

种种行为,在嬴政看来是胆大包天。

他冷冷的立在高台上,“尔等以为如今还能掣肘寡人?异想天开!莫非认为寡人无人可用,这朝堂究竟是寡人的天下,还是吕相的天下!!”话至末尾,他拍案而起,咆哮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

众臣色变,战战兢兢高喊:“臣不敢”,不敢反驳一句。

吕不韦跪下,缓缓脱下朝冠放置在地板上,“臣擅权专政、容乱臣贼子登堂入室,祸乱大秦,罄竹难书。”

“请,”他慢慢俯首,“王上责罚。”

秦王周身的冷郁气势戛然收起,众人悄然松了口气,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高台上的秦王。

“文信侯吕不韦,你的确有罪,罪在不忠不臣。”

吕不韦的头颅俯下的愈低,尊听其言。

“你为先王旧臣,奉先王遗诏辅佐寡人至今,本有功于社稷,然而你身为相国、位极人臣,却纵容门客,勾结宫闱,致使嫪毐之乱祸乱秦国,宗庙几危,天下震动,此乃不忠!”

“你奉《吕氏春秋》于寡人,口称仲父,却结党营私,令朝堂之上只知相邦,不知秦王!僭越礼制,动摇国本,此为不臣!”

“除此之外,你鼓动成蛟叛乱,动摇军心,致其逃入赵军营地,吕不韦,你欲意何为!!”

吕不韦猛地抬起头,为之色变。

“你以为寡人不知晓。”秦王居高临下,眉梢眼尾透着压不住怒气的讥讽,“秦国公子叛国投赵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寡人忍你久矣!”

吕不韦闭上眼睛,“请王上治臣的罪。”

秦王自然要治罪,他目光如刀,所吐露的决策不容人质疑,“你德不配位,功过不能抵消,但寡人念及旧情,不忍加诛于你。”

“即日起,罢免你的相位,收回文信侯印绶以及洛阳封地,即刻迁出咸阳,徙居蜀地,无诏永世不得回朝!”

秦王彻底断绝了吕不韦的政治生涯,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吕不韦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草民领命。”

满朝鸦雀无声,对吕不韦的离去行注目礼,众人于心不忍,又无话可说。

“樊於期受吕不韦指使教唆成蛟反叛,目下已叛逃至燕国,下令夷其三族,有能生得他的项上人头者,金千斤,邑万户!”

百官伏拜:“我王英明。”

质子府邸,此消息传入燕国太子丹的耳目中,深感危机,“他终究也是大权在握了……不能再迟疑。”

只是,“樊於期么……他在燕国。”他若有所思,这如何不是他的机会。

樊於期本是秦国大将,表面深受秦王信任,实则跟随吕不韦。

若能策反樊於期,这也是刺秦王的一大助力。

不能再等待,他必须要离开秦国!

婚期在即的赢月将桌案的东西全数扫落,气愤之至,“事已至此,王兄为何不杀了吕不韦!”

李由册立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确认无人,关好门窗道,“你何必着急。”

“是他害死了我弟弟,就是他!”赢月目光泛红,无不凄苦愤恨,“我母亲临死前要我亲眼看着他死,他死了才能为我弟弟报仇雪恨。”

“他要被迁往蜀地,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谈何报仇?”

“他犯了这么多的错,为何不杀?为何不杀?”赢月百思不得其解。

李由叹了口气,在赢月身旁坐下,略作犹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殿下,此前我父亲已细细拆解,为我讲述了王上为何不诛杀吕不韦。”

“其一,当年到底是吕不韦带庄襄王回秦,为他奔走、谋划,这才推他登临王位,若无他,庄襄王如今只怕还在邯郸当质子,又何来今日的秦王?”

“他可以恨吕不韦,却不能改庄襄王的遗志,此为一大恩。”

“其二,”李由说着,放轻了声音,“吕不韦的拥簇遍布咸阳,杀他的代价太大,罢免流放已是极致,在咸阳杀他只会引起政治动荡,王上不能、也不可以杀他,这是他身为秦王要拥有的格局与局限。”

赢月沉默片刻,试着消化这些,随后抬头看向他,“李斯既如此说,他有何高见?”

她看得出李斯是个聪明人,他的野心分毫不比吕不韦少,他也想当丞相。

“以不变治万变。”李由道,“你想,吕不韦辅佐两代秦王,他才华横溢,甚至辅佐庄襄王灭了周天子,这时被罢免,他就是列国眼里最肥的一块肉,谁不想笼络他,让他到自己的国家里来当丞相?”

“王上会如何看待这样的局面?”

“当年的武安君白起是如何死的你知晓么?他不肯听昭襄王的话,赌气不愿出战,屡次拂昭襄王的颜面,昭襄王也是将其流放,迁地,想要以此胁迫武安君低头,那武安君竟也是块硬骨头,身为臣子竟与王上置气,从不低头。”

“他一离开昭襄王,如同丢入狼群的肥肉,众人蜂拥而上,就连昭襄王朝上的许多武将,仍旧以武安君为首。”

“武安君不能为己所用,若是被其他人收入麾下,那么大秦将面临被动、甚至被围攻的局面,所以昭襄王为了秦国的安危,不得不含痛赐剑令他自刎。”

“现在的吕不韦,恰如当年的武安君。”

“依你所言,我们等着便是?”

“等着便是。”

赢月静默几瞬,不自然道,“谢谢你肯这时候来安慰我。”

“这有何妨,我们马上就要大婚,公主是在下的妻。”李由摸了摸后脑勺,目光游移。

赢月也不说话了,她尴尬的面颊微红。

两人都羞窘,但桌上的手却仍旧互相握着。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赢月戴好面帘登上马车离去,姬府外,炀姜正焦急等待,终于将人等到她没好气的大骂,“说什么话要这么久,马上要宵禁,你要害死我啊?”

“随便说说,你还没夫婿,自然不懂我的。”赢月回怼。

“?”炀姜一掌心抽到了她的臀部,“我倒要看看你的皮有多厚。”

赢月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举动闹的脸色涨红,“你、你你!你粗俗!成何体统!”

“呵呵。”炀姜耀武扬威的呵呵,头也不回先跑。

般般回宫之后收整了许久,牵银一边为她按腿一边诉说当日的情状,“秦宫上下被屠戮的宫人将近一半,那些人是躲藏不及、亦或者被翻找出来死的,嫪毐到底不曾在深宫里吃过苦,不知晓有许多地方可以藏人。”

“咱们的人都活着,只是受了些惊吓。”

般般叹了口气,“罗列一番,将死亡的单子呈递给我,起码要给他们的家人发放抚恤金才是,这也是无妄之灾了。”

牵银捂嘴笑,颇为感慨,“王后长大了,行事也体贴良善。”

“昔年华阳太后的弟弟芈宸发起华阳宫变,当时王上初即位,险些被推翻,若非王上做太子时笼络了蒙骜与王翦老将军……”恐怕她们都已经没命了,“还真不知晓如今情状如何。”

“当时是我还不懂事,那时候死去的宫人们,太后也一一安抚过。”当时般般只知道次日清晨推门,浓郁的血腥味呛得她没法开口说话,还没有对鲜血和人命有切实的认知。

“我都要做母亲了,当然长大了。”般般催促她快去办,“我还能留你多久,还不快些再压榨压榨你。”

牵银闻言脸色狠狠一红,嘟囔一句奴婢不理王后了,一溜烟跑了出去。

夜幕降临,嬴政回到朝阳宫时,般般正在看名单,一点一点算要出多少钱。

他神色疲倦,但精神头很好,脸上残存着细微的笑意,“你身子沉重了,这些都交给宫人便是。”

“这些都是钱呀,哪里不需要钱呢?不过该花的还是要花。”般般絮絮叨叨,“她们都没我算的快,也有别的活计。”

嬴政微微舒气,缓缓蹲下,将脸庞贴在她的肚皮上。

般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不由得放下了毛笔。

“表兄不开心吗?”她不自觉放轻软了嗓音,安抚似的摸摸他的后颈与肩膀。